251.第251章 斬情（六更）

  他扭頭看湖面，清風徐徐，波光粼粼。 

  果然不是自己單相思，蕭琪也對自己動心，這是好消息，他卻高興不起來。 

  「這一陣子，小琪過得很痛苦，每天都在掙扎中度過。」沈映湖輕輕嘆息：「真是苦了這個孩子。」 

  楚離道：「為什麼？」 

  「擺在她前面有兩條路。」沈映湖淡淡看他一眼：「一條是斬斷情絲，則會馬上踏入天外天，然後很快會進天神境界，……一條是廢掉太上劍經，重修雪月軒心法，一旦選這條路，意味著她不能再回國公府，從此以杜夏活著，在修鍊雪月軒心法前會必須發下重誓。」 

  楚離皺眉。 

  沈映湖道：「修鍊雪月軒心法，到達天外天境界已經是極限，沒有機會踏足天神境。」 

  楚離神色凝重。 

  「一條是陽光大路，光明無限，能成天神境高手，撐起國公府，一條是曲折小徑，無望天神境，且不能回國公府，像蕭月靈一樣活著。」沈映湖淡淡道：「我不知道她有什麼好猶豫的！」 

  楚離苦笑，在外人看來，確實沒什麼可猶豫的。 

  「癥結就在你身上。」沈映湖瞥他一眼：「年紀輕輕就是天外天高手，智慧過人，確實足以讓小琪動心，但……」 

  她輕輕嘆口氣。 

  楚離皺眉不語，天神境高手！ 

  成為天神境高手，則可縱橫天下，無所顧忌，獲得真正自由，這是何得快意之事，無人不想。 

  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道：「為了國公府，她該斬斷情絲的！」 

  沈映湖道：「斬斷情絲，國公府最得益，你會受傷，她也會受傷，但太上劍經會很快清除心傷，最終受傷的只是你，而走第二條路，國公府最損，她也會過得很艱難，你最有利。」 

  楚離露出一絲笑容：「這其實很好選的。」 

  「誰看都是不難選。」沈映湖搖頭道：「偏偏她猶豫掙扎，痛苦不堪，把自己弄得心火倒逆，受傷很重。」 

  楚離想到了當初的二小姐。 

  她看著柔弱，弱不禁風，卻毫不猶豫的為了國公府而犧牲自己，剛烈決然。 

  蕭琪看著果決，處處也想著國公府，偏偏在這個關頭卻掙扎猶豫，無法下決心。 

  他既驕傲又甜蜜又憐惜，五味陳雜，難以辨清到底什麼滋味，她自然知道輕重與好壞，遲遲不能決定，這是不想負了自己，傷自己的心。 

  世事兩難全，這便是痛苦之源。 

  他想起蕭琪與自己見面后的一言不行，他知道她已經做了決定。 

  這更讓他感動，也覺得憐惜。 

  「好啦，我只是把這些說給你聽聽，你怎麼做隨意。」沈映湖輕嘆口氣：「她也是大人了，也自己拿主意，我不會幹涉，天神高手未必快活，天外天高手未必痛苦。」 

  楚離緩緩點頭。 

  ——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照進來。 

  楚離坐在榻上沉思，一動不動。 

  他已經坐了一夜，思緒如奔馬，一刻不停歇，一夜沒睡。 

  依他的本性，他會對蕭琪說，不必強練太上劍經，自己會成為天神高手，會守護國公府，她要做的就是做自己的女人，什麼也不必操心。 

  但他在心底問自己，若誠實不自欺的回答，自己真有必成天神高手的把握嗎？真能以一人之力護住國公府嗎？ 

  自己身懷大圓鏡智神通，有枯榮經，智慧過人，但世間只有一個天神高手，也可能大雷音寺還有一個。 

  大雷音寺英才無數，如自己一般智慧的未必少，修鍊成神通的也未必沒有，大雷音寺數千年傳承，底蘊之深超乎想象，奇學更是高深莫測，未必沒有勝過枯榮經的。 

  他們數百年來，尚且僅有一人成為天神高手，自己就真有把握？ 

  如果說真有把握，那就是自欺，自大。 

  太上劍經乃上古奇學，有七成把握成天神高手，為了自己而放棄？ 

  若國公府遭遇困境，衰落下去或者分崩離析，那自己就成了罪人，有何面目見蕭琪？ 

  淡淡幽香飄進來，蕭琪輕盈的進了屋，坐到窗下的綉墩上，坐在清晨的陽光中。 

  她仍舊一襲雪白羅衫，渾身上下一塵不染，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楚離打量一眼她的臉色，微笑道：「傷可輕一些了？」 

  「無妨。」蕭琪搖頭，打量著他臉色：「我師父昨天找你了吧？」 

  楚離微笑點頭。 

  「她可說了些什麼？」 

  「只是好奇，想看看我什麼模樣。」 

  「師父的話你不必在意。」 

  「嗯，你的傷要養很久嗎？」 

  「不急。」 

  兩人沉默下來，楚離也已經做了決定，在想著怎麼開口。 

  屋內格外的安靜，遠遠傳來練武場上的笑鬧聲。 

  蕭琪靜靜坐著，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覺得安寧喜樂，恨不得時間永駐此刻。 

  「你該練太上劍經，不要選雪月軒心法。」楚離開口說道。 

  蕭琪一怔，望過來。 

  楚離道：「我從沒想過要跟你在一起。」 

  蕭琪黛眉蹙起：「師父昨天跟你說了吧？」 

  楚離道：「我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淡泊，我貪心，你只想過寧靜的生活，我想踏遍紅塵，追尋世間繁華與富貴，即使在一起，終究還是會分開。」 

  蕭琪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楚離道：「你性格冷淡，寡言少語，跟你呆在一起很無趣。」 

  「還有呢？」蕭琪哼道。 

  「你不夠美，不如二小姐。」 

  「你喜歡二姐？」 

  「自然喜歡！」 

  「怪不得那麼拚命的救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蕭琪冷冷道。 

  楚離道：「二小姐天下第一美人兒，哪個男人不喜歡？」 

  他知道想讓她狠下心，二小姐才是最有利的武器。 

  「閉嘴！」蕭琪冷冷道。 

  楚離嘆道：「我這次過來，其實就是想說這個。」 

  「因為師父說的那些話吧？」蕭琪哼道。 

  楚離搖搖頭：「我若真想跟你在一起，令師所說能改變？」 

  蕭琪冷冷看著他。 

  楚離嘆道：「男女之情就如一把柴火，燒得旺，熄滅得快，與其如此，不如做朋友，相交淡如水，偶爾相聚，歡欣喜悅，平時各在天涯，過自己的生活，不也挺好嗎？」 

  「我知道了。」蕭琪面無表情的起身，轉身便走。 

  楚離定定看著她。 

  依她心高氣傲的性子，這一席話足夠了，她會明白自己的意思，也知道怎麼辦。 

  世間之事無法兩全，總有取捨，不管將來后不後悔，自己這一刻不後悔，他捂著心口，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