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我拿什麽相信你？
一個個地點完，紫萱望著眾人，目光柔和而堅定：“我也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做到。”
該交代的交代完畢，紫萱也算放下了心，讓眾人早點回去休息，自己則回了後院。
紫萱要走的事情讓丹藥鋪的眾人心緒難平，紫萱自己也是心頭萬千思緒交織，卻是因為墨景。
方才眾人都沉浸在她晉升為一等掌櫃的興奮中，唯有墨景問出了那句話，反應之快和異於他人實在是令她不得不懷疑，究竟是因為他的心智如同小孩所以關注點不同，還是他根本就是故意為之？
這樣的疑問又勾起了紫萱白日裏的重重疑慮，如果小順子的事情真的和墨景有關……
夜涼如水，皎潔的月光照在庭院中，伴著涼涼的夜風，此刻靜謐。
紫萱邁著緩慢的步伐，走過庭院，走到墨景的門前，駐足。
“阿景。”紫萱啟唇，輕聲喚道。
按理說這麽小的聲音墨景若是睡著了應該是聽不見的才對，但是很快，房門就打開了。
墨景的腦袋從門內探了出來，望見紫萱一臉欣喜，“娘…萱姐姐！”一聲下意識地“娘子”就要脫口而出，還好墨景及時刹了車。
紫萱眼眸微微晃動，轉瞬恢複平靜，“阿景還沒睡？”
外頭夜風很涼，墨景怕紫萱冷，笑嘻嘻地將紫萱拉進門內，將門帶上，“睡了呀，聽見萱姐姐叫我就醒啦！”
紫萱整個人一頓，抬眸望了望墨景真誠幹淨的眼睛，又垂下眸子，淡淡地道：“原來如此。”
墨景渾然未覺紫萱的不對勁，自顧自地將紫萱拉到房中軟塌上坐下，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望著紫萱：“萱姐姐這麽晚找阿景有什麽事嗎？”
紫萱沒有回答，卻似是不經意地問道：“阿景，早上你捉到蛐蛐了嗎？”
“嗯？什麽蛐蛐？”墨景下意識地一愣。
隨即想起，是早上去摘落須草的時候跟紫萱撒的謊，連忙撓頭笑了笑，“噢，萱姐姐是說那個啊，都怪阿景太笨了，最後一隻都沒抓到哎，還是娘子聰明，以前在家的時候每次都是娘子抓到給我的！”
說話間，墨景偷偷用眼神瞄著紫萱，想看看她會不會有什麽反應，結果卻是讓他失望地撇撇嘴。
紫萱麵色平靜，突然又問道：“阿景，你的娘子對你好嗎？”
墨景聞言愣了愣，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啊，娘子對阿景最好了，阿景最喜歡娘子了！”
紫萱凝望著他單純澄澈的眼眸，隻覺得心頭微微刺痛，聲音微沉：“那皖皖呢？”
墨景怔了怔，隨即不解地看向紫萱，“萱姐姐在說什麽？那不就是我娘子嗎？”
紫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墨景猛地心頭咯噔一聲，稍稍回味方才的對話才發覺了紫萱的不對勁。
他家娘子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在懷疑他？
可是怎麽會，他自認他隱藏地挺好的，沒有露出過什麽馬腳。
收回了視線，紫萱忽然站起身子，走到屋內的窗台邊，窗子上方的框架支楞著，透過窗子可以望見夜幕中那一彎冷月。
“墨景。”話音前所未有的沉凝。
這是第一次，紫萱用這樣平淡的語氣，喚出墨景的全名。
墨景一霎間就慌了神。
他看出來了，紫萱一定是在懷疑他什麽，甚至……是已經發現了什麽。
“萱姐姐……”墨景訥訥地應道。
紫萱負手立於窗前，仰頭望著夜空，沒有回過頭，用一種近乎飄忽的語聲慢慢地道：“我所認識的墨景，有點傻傻的，但是很可愛，很單純善良，喜歡小動物，經常被人欺負，會哭得跟小孩子一樣。”
“我來了之後，他還很黏我，總吵著鬧著要我陪他玩，玩很多幼稚的遊戲，還能玩得非常開心。”
紫萱忽然發出一聲謂歎，“這樣活生生的墨景啊，我曾經還想著，自己能一直照顧著他，保護著他，讓他一直這麽單純快樂下去也很好。”
“但是，我突然發現了一些事情，讓我明白，我眼中的那個活生生的墨景，其實不過是一層虛偽的表象而已。”
紫萱緩緩轉過身來，以一種墨景從來沒有見過的疏淡的目光看著墨景，“告訴我，你的真實麵目是什麽樣子？”
墨景知道，這個時候他如果足夠理智，最應該做的就是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維持住那一層“虛偽的表象”，但是，對上紫萱那雙疏淡毫無波瀾的眼眸，墨景卻怎麽都裝不出來了。
可是這實在是來的太突然，墨景完全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樣子的紫萱。
“墨景，裝傻好玩麽？”
“看我被你的偽裝蒙騙，信以為真地將你當做傻王爺墨景，照顧你，遷就你，縱容你，保護你，這麽久了，你看得還滿意麽？”
“看著所有人都被你的完美演技玩弄於股掌之間，很有成就感是麽？”
墨景最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來了。
從他恢複心智卻選擇暫時隱瞞紫萱開始，他便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若是有朝一日紫萱得知了自己的隱瞞，不肯原諒他，那他到時候該怎麽辦？
也是為了這個隱患，他才絞盡腦汁地想出了一些真相揭露之前的鋪墊步驟，用來盡可能地減少最後對紫萱和他之間的感情的傷害，比如說孫皖的出現，就是為了確定紫萱的真實心意，這就是第一步。
隻可惜，墨景好不容易看到第一步有了那麽點不錯的起效，就被紫萱這猝不及防的一擊給扼殺了。
老天都在跟他作對。
墨景心頭發苦，看著紫萱漸漸發冷的麵容，更是喉間苦澀，心疼不已。
墨景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朝紫萱走了過去，“娘子……”
聽了這聲稱呼，紫萱渾身一僵，隨即抬眸望向墨景，自嘲一笑，“果然，你早就認出我了。”
“娘子，我不是刻意要隱瞞你的，你聽我說……”
“不用，”紫萱冷冷出聲，直接打斷了墨景的解釋，“你不是刻意要隱瞞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說，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比如說你需要隱忍，需要在世人麵前示弱隱瞞，所以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我。”
“我應該理解你的，墨景。不過是我太傻，居然會當真了這麽久，其實你的演技再好，在許多的細節上肯定也會暴露些許的問題，然而我卻一直都沒發現，是我入戲太深而不自知，是我蠢。”
墨景看著紫萱盡管是一臉的漠然，但是那雙鳳眸中卻明明燃燒著無形的怒火和痛色，頓時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像是被一張大手猛地攥緊，生疼生疼，快要令他窒息的疼。
“娘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一直都想告訴你真相，一直都想。”墨景忍不住上前一步，哀聲道。
紫萱後退半步，臉色已經冷若冰霜，“一直都想麽，但是事實就是，你一直都在隱瞞著我，欺騙著我，乃至今日，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你還根本不會打算把真相告訴我，那麽你跟我說，你打算瞞我多久呢？瞞一輩子可好？”
墨景此刻再也顧不得許多，徑直大步走到紫萱跟前，擁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娘子，你這樣子我心裏好難受，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是故意要隱瞞你，你先別生氣，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讓我慢慢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好不好？”
紫萱對上墨景滿是認真和深情的眼眸，卻是不自覺得聯想到原本那雙如無知幼童般純淨無垢的眸子，頓時又覺得心頭刺痛，攥緊了拳頭，抿緊唇使勁掙開墨景的雙臂，從他懷裏退了出來。
“我憑什麽還要相信你？”
“你瞞了我這麽久，騙了我這麽久，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什麽都是假的！你連你自己都是假的，在我麵前，你從頭到尾都在偽裝，事到如今終於被我察覺到你的真麵目，你竟然還要我相信你？我拿什麽相信你？”
紫萱越說，心頭的委屈、失望和憤怒就越是沸騰，那張滿是冰冷的麵容也一點點裂開，呈現出真實情緒，紫萱緊緊咬著唇，眸中的火光和鋒芒再不掩飾，直逼向墨景，戳得他高大的身軀都似彎下了幾分，戳得心髒一抽一抽地，生疼。
“娘子，我是裝傻，裝弱小，還隱瞞了你，但是我跟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絕對都是真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把你當我的娘子，真心喜歡你，喜歡和你在一起，這些都是真的！”
然而這時候紫萱一心沉浸在墨景的隱瞞欺騙中，對墨景的信任度幾乎降到了負值，哪裏還聽得進墨景的表白。
“不用說了，墨景，墨王爺，就當做是我一時同情心泛濫，才會被你拙劣的偽裝欺騙，往後你愛裝傻就裝傻，愛扮弱就扮弱，恕紫萱再不奉陪！你我還是名義上的夫妻，但是還請墨王爺看在我往日對王爺還算不差的份上，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提醒我的愚蠢了，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誰也不礙著誰，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