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逝者已辭,生者長安
兩個生生的大活人就在夏戍麵前變成了沙子,他自然曉得這位先生定然不簡單,但是究竟是不是正常的“人”,他還不能肯定。
不過剛剛經曆過一番狂逃之後,他全身上的氣血也算熱了些,總歸沒有驚到第一時間就拔腿狂奔,理智更加清醒了些。
他警惕地看向範仁,覺得這話中好像有些真實性,畢竟如果沒有那半截筷子,餐桌上的飯菜可真就入了口了。
回想著從前家中老人教的土法子,他於是就稍稍半蹲了下來,將手伸向地麵,想要撿起一塊石頭來。
“先,先生,切莫要動,我,我一試便知。”夏戍說著從地上就撿起了一塊半指長短的石頭,夾帶著手心裏擠出的汗,打著萬分小心地將石頭扔向了範仁的身後處。
範仁也未曾躲避,他明顯看得出來這石頭上沒有什麽力道,隻是衝著身後而來,倒也想看看其中賣著什麽門道。
夏戍隻見那石頭輕輕落在那位先生的影子上,繼而向後翻滾了兩三圈,也不見異狀,反觀先生表情動作,更是狀態自如。
他這才終於敢鬆了一口氣,因為家中老人常說,人與非人,最明顯的區別就要在一個影子上,如若你見到的不是人,用石頭砸過去的話,那石頭一定不可能落到影子上。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人的話,那麽影子一定就是假的。
“倒也是個有趣的法子,怎麽,小兄弟可需摸一摸範某的脈搏,感受一下血肉之軀的溫涼與否乎?”範仁饒有興趣地說道。
“先生打趣小子了,小子夏戍,見過範先生。”夏戍躬身施禮說道,但內心仍舊是有些忐忑。
這位範先生,不管到底是不是人,就這一番離奇的事情下來,毫發無損,且神出鬼沒,本事還不知道有多高,他可不敢親身上去試探。
想到範先生剛剛所說的話,夏戍隨後將目光轉而看向隻有左半個身子的那位道長,隻見其左眼閉目,半邊唇齒閉合,神態慈善祥和。
隻是這半個身子幹枯的厲害,所以顯得這位道長極其老弱,向這半具屍身最右的地方看去,原本是身體最中間的地方,此時卻顯現出一道道筋肉鼓作而起的紫青色淤痕。
與較深色的堅韌皮膚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好像是整個人一半身體被壓在什麽東西下,然後拽住另一半大力扯裂開來的樣子。
難以想象,這位道長生前到底經曆過什麽,可是明明道長剛剛不久前還對他擲筷招手,難道?
“敢問先生,這位老道長?”夏戍遲疑了一下,便對仍站在原地的範仁問道。
“唉,已經去了。”範仁歎了一口氣,繼而也看向那半身道士所在的方向,搖了搖頭說道。
聽到範仁這樣說,本來還抱有一丁點僥幸心理的夏戍,先是愣神了一下,然後走上前兩步,猛地跪在了道長遺骸的麵前。
咚!咚!咚!
夏戍伏拜叩首,磕頭之聲悶響有力,前後一番聯係,雖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是他已經隱隱明白,是麵前的這位老道長救了他的性命。
咚!咚!咚!
“夏戍叩謝道長救命之恩,攜道長庇護苟全性命,大恩難報萬一,若有所托,必定碎骨粉身,雖死不辭。”
夏戍一麵磕頭,一麵半咬著牙說道,心情五味雜陳,說不出的一種複雜情感。
範仁看向那半身道士的身後處,隻見一縷清氣,飄忽即散,夾雜著一個影子在虛與實之間。
他稍運功力,仔細向過看去,這才能看清那個影子的樣子。
一個須發皆白的道士,左手拂塵,右手木劍,挺身而立,稍低其首,正滿麵笑意的看向磕頭報謝夏戍,顯得很是得意,那個拿著拂塵的手還會時不時地捏拽一下頦下胡須。
最令人沒想到的是,這道士麵貌應正值中年,眉宇之間仍顯當年幾分俊俏、瀟灑,年紀竟然不大,風骨神采之色亦有與眾不同之處。
道士聽到夏戍說“碎骨粉身,雖死不辭”時,卻是搖了搖頭,略顯不滿,似乎還想要用那拂塵擺打兩下夏戍。
神思變化之時,道士好像是感受到了範仁的關注,抬頭便向範仁所在看了過來。
四目相接,未曾開口,但已經交流了不少信息,那道士麵色精神靈怪的上下打量了一遍範仁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雙手承拱拜狀,就作略有歉意恭敬之態,彎身施禮幾下。
範仁未聞其言,卻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道士想要表達的意味,於是趕忙施禮正色道:“範仁,見過道友!”
等到再向過看去的時候,那影子已經虛化到了沒有顏色的地步,隻隱約剩下了人形的輪廓,風一吹,就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了。
“先生,可是,可是在同這位道長講話?”聽到範仁突然開口,夏戍想了一下,說是叫自己道友那肯定不對,那便隻剩下一種情況了,於是就猶豫著問道。
“是。”範仁稍稍點了點頭道。
“那,老道長還在這裏?是否有何相托之事,一定要告訴小子啊!”夏戍腦瓜轉的也不慢,一下子就連想到了,是否隻有這位先生才能看得見這位道長所在,於是乎趕緊相問。
“他啊,他想讓你好好活著。”範仁說道這裏頓了頓,想了有一小會,才繼續開口道:“道友還在,就在你的身後,一直還在,隻是你看不見罷了。”
不知怎麽的,聽到先生這麽說,夏戍沉著的心,一下子感覺有了個落點,他看了看道長的半邊身子,又看了看自己,就那麽坐在了地上,靜默了有一會功夫。
“先生,不知小子那些同行之人?”
“入到後山之時,即是身死之際。”範仁先前怕其承受不住真相,不過眼下看來應該是好了不少,於是便說出了事實。
“可能”
“生不向死,死不往生,二者有別,範某微末小技,回天乏術,不得起死回生,見諒。”還沒等夏戍說完繼續亂想,範仁便擺了擺袖子,將其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