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阿遠來過

  第87章 阿遠來過 

  反倒是於浩無奈的搖頭,「你家老爺子心也真夠狠的,把髮妻丟在療養院里,這麼多年看也不看一眼。」 

  聶東晟背對著他吸煙,側影的輪廓深邃,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沉默半響后,他才說道,「一會兒把萬源集團的資料發到我郵箱里。」 

  「你不是說對那個項目沒興趣嗎?」於浩不解的說道。 

  「沒興趣並不代表這個案子沒有可操作性,有錢賺沒道理不做。」聶東晟回答。 

  「好吧。」於浩向辦公室門外走去,打算回去整理萬源集團的相關資料。聶總裁聖意有變,他這個小跟班也只能認命的被差遣。 

  於浩剛走到門口,卻又停住腳步,轉身對聶東晟說,「差點忘了告訴你,顧一宸回來了,你不去和未來的大舅子聯絡一下感情?」 

  聶東晟淡漠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在水晶煙灰缸上輕輕的彈了一下指尖的煙灰,依舊沉默是金。 

  「得,你就憋著吧。我懶得管你的事。」於浩自討了個沒趣,聳肩離開。 

  今兒早上江離然還取笑他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當時就還了江離然一拳:你丫的罵誰是太監,老子行著呢。 

  ……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顧一念上了趟廁所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凌晨五點鐘,時間尚早,她抱著被子坐在床頭髮呆。 

  昨晚睡得並不算好,一直在不停的做夢。算不上是美夢,但也絕對不是噩夢。 

  夢中下著和昨天一樣的傾盆大雨,她和一個男人站在雨中忘情的擁吻著,然後,他把她帶到了停在路邊的車子里……他雖然溫柔,可她還是很痛,咬著牙忍著不哭。結束的時候,她看到車座的墊子上有紅色的血跡,是她的血,她的第一次。 

  …… 

  顧一念用力的錘了下腦袋,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才會做這種春.夢,可是,夢境偏偏又是那麼的真實,好像它真的曾經發生在她的生命里。 

  顧一念的腦袋突然像炸開一樣的疼著,疼的幾乎無法忍受。她丟開被子下床,穿上拖鞋走進廚房裡,翻出放藥品的盒子,找了一片去痛片吃下去。 

  客廳的角落裡放著一把義大利產的大提琴,她已經很久沒有動過。 

  小的時候,母親帶她去少年宮學琴,老師說她對音樂很有天賦,學了幾年之後,鋼琴、小提琴、大提琴,常見的樂器她幾乎都精通,特別是大提琴,顧一念愛極了把它抱在懷中的厚重感。 

  母親活著的時候給她做過人生規劃,等到她十八歲的時候,就送她去音樂之都維也納留學深造,她的夢想也是抱著心愛的大提琴,站在世界舞台上。 

  可是,當她車禍之後醒來,卻發現自己的人生已經改變了原本預定的軌跡,母親的離世,讓一切成為了謎團,再也沒有人能為她解答。 

  顧一念抱起大提琴,有些生疏的拉動琴弦,低沉而略帶著傷感的曲調緩緩的流淌在屋子裡。正是那首《蒲公英的約定》。 

  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真心,與你聊不完的曾經。說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堅持的任性…… 

  憂鬱唯美的大提琴聲中,突然夾雜進一道急促的敲門聲,咚咚咚的,一聲強過一聲,催命一樣。 

  顧一念把琴放在一邊,起身去開門,鄰居的女人穿著一條弔帶睡裙,披頭散髮的站在門外,一臉的不滿,嗓門也扯得很大,「你怎麼回事啊,大早上的拉喪曲,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們這種正正經經上班的人可和你比不了,你靠臉蛋吃飯,不起床也有人把錢送到床邊。」 

  隔壁鄰居的男人有點好色,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走不動道。在電梯間遇見的時候,沒少和顧一念搭訕,他女人因此看顧一念很不順眼,又因為顧一念經常應酬晚歸,穿的衣服又漂亮昂貴,便不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顧一念早晨拉大提琴也的確有點理虧,又想著息事寧人,於是說了幾句軟化,道了歉。女人這才嘟嘟囔囔的離開,仍抱怨著顧一念的不是。 

  她打發掉鄰居,回屋之後點開熱水器洗了個澡。剛洗完澡,換好了衣服,房門就又被人敲響了。 

  顧一念赤著腳從浴室里走出來,一邊拿著毛巾擦頭髮,一邊向門口玄關走去。「來了,來了。」她口中回道,心想:這一大早,一個個的都像催命一樣,不知道這次又是哪條冤魂上門了。 

  她一隻手扯著毛巾,用另一隻手開門。門一開,先是愣住,然後直接激動的撲到了對方懷裡。 

  「哥!原來你真的回國了,我還以為發布會現場是我看花眼了呢。」 

  顧一宸穿著長款的亞麻色風衣,身上還帶著幾分室外的冷意。他寵溺的伸手揉了揉顧一念濕漉的頭髮,說道,「先進去再說吧。」 

  顧一念高興的有些過了頭,這才想起讓顧一宸進屋。 

  她隨手把毛巾丟在茶几上,迅速的動手拾起散落在沙發上的裙子、上衣,還有胸衣,直接塞進浴室的洗衣機里,然後才回到客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家裡有些亂。」 

  顧一念的生活能力一直很差,但結了婚還這樣,不得不讓顧一宸擔心,這隻能說明一點,就是她的婚姻並不幸福。 

  「日子都過成這樣了,陸英琦也不管管你?」他在沙發上坐下來,皺眉問道。 

  「我們兩各忙各的,顧不上這些小事,鐘點工每周會來清理一次。」顧一念避重就輕的說道,隨後便岔開了話題,「哥,你怎麼突然回國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回國處理一些事情,很快就會回去。」顧一宸說。 

  顧一念點了點頭。顧一宸做風投,忙得很,的確不能在國內做過多的停留。 

  「外婆最近身體怎麼樣?」他又問。 

  「老樣子,一個月前心臟病住了一次院,現在恢復的還可以。她一直都念叨著你呢。」顧一念回道。 

  「陪我去看看她老人家,我也怪想她的。」顧一宸說。 

  老人家和過世的丈夫都是大學教授,她至今還居住單位分的教師家屬樓里,十幾年前老伴過世之後,那棟房子成了她唯一的念想,大概到死也不會離開。 

  顧一念開車,載著顧一宸去外婆家。途中,顧一宸對她說,「國外的資產我已經開始著手處理,用不了多久,就會結束國外的生意,回國接手寰球國際。」 

  「老爺子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顧一念問,多少有些意外。 

  「是我的意思。這些年梁淑紅那個女人在公司里沒少安插她的人脈,顧一雪馬上要大學畢業了,畢業后肯定要安排在公司實習。我現在回國未必是最好的時機,但錯過這個時機,想要扭轉局面可能就更難了。」顧一宸早已看清了他們目前面對的局面。 

  「你有多大把握?」顧一念又問,雙手緊握著車子的方向盤。 

  顧一宸淺笑,深眸中有一種可以讓人安穩的東西。「我不會輸的。」 

  他曾經說過,顧家的一切,他都會拿回來,一分也不會給梁淑紅母女。 

  「我也不會讓大哥輸的。」顧一念笑笑的說道,但目光卻是認真的。 

  …… 

  老舊的家屬樓沒有電梯,他們爬著樓梯,從一樓到五樓。顧一念扶著樓梯扶手,累的氣喘吁吁的。 

  「體力太差,有時間多鍛煉身體。」顧一宸取笑了她一句。 

  顧一念癟癟嘴,有時間她寧願睡大頭覺,也不會出去鍛煉。 

  五樓左手邊的第一間,顧一念站在門口按門鈴,出來開門的是照顧外婆的保姆阿姨。 

  「一宸和念念回來啦,你們外婆正念叨著呢。」保姆阿姨高興的把他們迎進屋。 

  老人家已經八十高齡,雖然避免不了一身的老年病,但精氣神看起來卻不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帶著老花鏡,賞玩著一副捲軸畫。 

  「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已經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俘虜,樂不思蜀了呢。」老人家見到顧一宸,板著臉說道。但眉宇間流露的卻是慈愛與歡喜。 

  「外婆,我那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顧一宸笑著,伸手摟住了老人的肩膀。都說老小孩,人越老越需要人哄著。 

  「這次不走了?」老人家問。 

  「那邊還有一些工作沒有處理完,不過,用不了多久就回國定居了。」顧一宸回答。 

  雖然他拿了綠卡,但那不過是幌子而已,做給梁淑紅那個女人看的。他知道自己遲早是要回到這片土地。 

  「回來好,回來就好。」老人家很是安慰的說道。老了,最希望的不過是親人守在身邊,她不希望自己死了的時候,還合不上眼睛。 

  顧一念坐在老人家的另一邊,隨手抓了一把茶几上的瓜子嗑著。目光不經意間看到客廳的角落裡堆著許多的營養保健品,看起來都很昂貴。保姆阿姨顯然不會買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家裡不久之前來過客人。 

  「外婆,那些東西是誰送來的?」出於好奇,她隨口問了一句, 

  「哦,阿遠剛來過,這幅吳茀之的《春色滿江圖》仿品就是他送來給我解悶的。」老人家回道。 

  顧一宸聽完,劍眉深蹙的盯著老人手中的畫軸,並用兩指細緻的摸了一下紙質。仿品?那個男人的手中從來都沒有仿造的東西,這幅真跡應該是價值不菲,他倒是夠捨得。 

  而顧一念聽到『阿遠』這兩個字后,有些失控的丟下手中的瓜子,起身向樓下跑去,顧一宸想攔都沒能攔住。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街,那麼多的車輛和行人,她不知道他在不在其中,那些被遺忘的記憶,讓她已經無法辨認出曾經愛過的人。 

  「阿遠,阿遠哥哥!」她茫然的站在接頭,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大聲的呼喊著。 

  身邊經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好奇的看她一眼,大概是以為她是瘋子吧。 

  顧一宸隨後追上來,扯住她的手臂,沉聲說道,「別喊了,他應該是不想見你,也不想你見到他。」 

  長長的街道,車水馬龍,車聲、人聲、嘈雜聲不絕於耳,卻唯獨沒有他的回應。顧一念知道,他的確是不想見她的,否則,五年了,他不會一直不出現。 

  「一念,你到底要我說多少次才能清醒,過去已經過去,揪著不放痛苦的只有你自己。」 

  顧一宸的話終於讓顧一念安靜下來,她單薄的身體顫抖著跌坐在路邊的台階上,眼中含著淚,卻強忍著不哭。 

  「他曾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就算我們的過去被判了死刑,我也想死的明白。」顧一念苦笑著,微弱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蒼白。 

  亦如,她腦海中,那段蒼白的曾經。 

  …… 

  而與此同時,馬路對面的街角,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車。 

  車內,打火機啪的一聲輕響,男人點燃了一根煙,任由著煙光在指尖明明滅滅。 

  他的目光一直一直的盯著車窗外,眼神深邃而憂鬱。 

  因為距離太遠,他看到的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但即便看不真切,他仍然能深刻的感覺到她的傷痛。 

  那單薄的身影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硬生生的灼痛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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