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明月照高樓
“舜華！”
驚雷伴著她的聲音響起，原本弱下去的雨勢又大了起來。
蘇子畫也顧不上自己的傷，用手肘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她將舜華的臉捧在手中，從他嘴角不斷流出的血滴到她的手中，從她的指縫間溢出。
“怎麽會這樣？”蘇子畫手足無措起來，“怎麽會這樣？你什麽時候受了傷？我該怎麽辦？舜華！”
他的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明亮的眸子和外麵的天空一樣暗沉。
“姐姐，姐姐，我可能，要先離開你了。”他的手摸索著抓住蘇子畫的袖子，眼中氤氳的水汽凝結成淚珠滾落，“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想離開你……”
蘇子畫慌忙傾身跪坐在床上，雙手架住他的胳膊將他拉到懷裏，“鬼母呢？鬼母在哪裏！你堅持一下，我去找她……”
“不，不要。”舜華死死的抓住她的衣服不肯放手，“不要走，姐姐，我怕……再陪我最後一會兒好嗎？”他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抱住蘇子畫，臉歪在她的肩膀上。
濃烈的血腥味化作一雙陰濕的手握住了蘇子畫的心，“不會的，我這就去找鬼母，她一定有辦法。”
她推開舜華慌不迭的下床跌跌撞撞的朝外麵跑去。冷風吹起層層紗幔，擋住了她的去路。此刻她才發現這座宮殿是如此的空曠冷寂，連一個人都看不到。
“啊！”她被正門的門檻絆倒，摔在雨中。無數情緒湧上心頭，她放聲大哭，悲傷的聲音在雨中顯得十分微不足道。
蘇子畫回頭看了眼飛羽殿，舜華還在裏麵等她去喊人。她吸吸鼻子，擦幹眼淚，雨水卻又滲進她的眼中淌了出來。她朝山的最高處跑去，跌倒了就手腳並用的爬起來，不敢有一步停留。
“大祭司！”蘇子畫推開門。
高高的剔紅木門被大開的同時，風也灌了進去。
往日的三個人影，此時隻剩下最中間的那一位。映在紗幔上的影子像是要被風吹散了似得，搖搖晃晃忽隱忽現。
“大祭司，舜華受傷了。你快去看看他！”她此時也是昏了頭才說出這番話。隻要冷靜下來想想便知道，這三位祭司從來沒有現出過真身，隻有這些虛如縹緲的影子。
“為了救你，他將所有的靈力都轉到了你的身上。已經元氣大傷，回天乏術。”男人的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不可能，你們不是神仙嗎？不是會法術嗎？為什麽連就一個人都做不到！”蘇子畫憤怒的說，她咬牙衝上前，倒要看看躲在簾子後麵的到底是什麽人。
才剛走了一步，她就被一股力量隔空震退。她連退好幾步，後背砸在柱子上，吐出一口血。
“念你是初犯不予懲罰，下次若還是這般沒有規矩。就別怪本座沒有手下留情了。”男人警告道。
“嗬。”蘇子畫捂住胸口冷笑，她咽下湧到喉嚨中的血，“看來仙族大祭司的能力也不過如此，連就自己的族人都做不到。和我們這些凡人有什麽區別！”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後聲音低沉下來，慍怒的語調緩緩響起，“你可不是凡人，現在你身上聚集了兩代聖女的靈力，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仙族守護者。他就算死了，也是因為你而死，怨不得任何人。”
“什麽意思！”她驚愕。
他悶聲冷笑，道：“你被鮫人的魚骨劍所傷，那柄間被失了秘法。被它所傷的仙族無法用仙術治療。那時的你已經生命垂危，他不顧阻攔將靈力都給了你，就相當於將自己的血肉精魄放在了你身上。現在他的身體隻不過是一具空殼，僅僅靠著最後一點精力支撐著。說到底，是你害死了他。”
蘇子畫默默的摸上自己的臉，怪不得這次的傷恢複的這麽慢。她愣了愣，急忙跑回飛羽殿，也許她有了辦法！
大門自動“啪”的一聲合上。
男人一左一右兩個影子同時出現。
“我就說她會回來嘛，她的身體有一半可是墜星的血。冥冥之中，還是會回到小蓬萊。”妖媚的女聲說，“那個日子就要到了，以她的靈力，助我們長生綽綽有餘。從此以後，什麽神仙都不用放在眼裏，我們終於可以自由了！哈哈哈！”
“事情沒有成功，就不能高興的太早。”另一個女人冷冷的打斷她的話，毫不留情的潑冷水，“你別忘了，上一次閑門是如何在祭祀之時闖入，不禁破壞了祭祀還在陰差陽錯之間放走了墜星。”
“這樣說來，倒是挺久沒見到閑門一眾鬧事了。”她沉吟了一會兒，“一時半會見不到他們，倒是有點寂寞。那我主動去看看他們，新一任的門主倒是俊的很！”
冷漠的女聲繼續說：“你這老不死的，人家可能看不上眼。在祭祀之前你哪裏都不許去，以防節外生枝！”
“憑什麽？他不是還去見了那個鮫人女皇老情人？憑什麽就不讓我出去。”她十分不滿，影子站了起來，曼妙的身子扭動起來，探身扶在中間男人的肩上，“你說……鮫人族的小公主，是不是你的野種？當初將她搶過來當聖女豈不是更好？”
男人並沒有回答，隨手一揮就將她折成兩段。
女人發出驚悚的尖叫聲，接著狂笑起來。她以詭異姿勢反折的身體慢慢恢複原狀，“你們心裏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盤，別以為本座不知道。咱們到時候走著瞧！”
說完，一陣強風撩起紗幔。三個影子少了一個，隻剩下另外兩人端坐無言。
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少了憤怒的雷電，大雨顯示出一種無助的悲傷姿態。
蘇子畫扶著門框大喘氣，雨水流進嘴裏感到苦澀十分。她慌張的在屋內尋找，失望在她的眉間凝集。她的目光觸及桌上的茶盞後忽的一亮，接著跑上去將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撿起最大的碎片，往手臂上狠狠的劃了下去。鑽心的疼痛化作她眉間的褶皺，殷紅的血順著她的手臂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