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莫待羽花飛盡時
他們頭頂的枯枝上亮起幾點微光,星星點點並不起眼。
可隨後無數光點同時亮起,猶如萬千盞明燈同時被掛上樹梢。微光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仔細看去可見其中有一朵重瓣白花在綻放。
“這便是得雪。”書清遠收回目光,扶著粗壯的樹幹站起來,“還有一個坊間的說法,沉冤若遇得雪花盛放,也能解脫轉世。因此那畜生便會守著樹,一年又一年的苦苦等待。像不像是一個諷刺極了的詛咒?”
蘇子畫抬頭看他,書清遠俊朗清逸的臉龐在熒光的襯托下顯得有些落寞。
夜風極合時宜的拂來,花瓣散發出淡淡的光芒隨風在天地間飛舞,美的不像話。
“若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等待便是值得的。”她說,“若是無疾而終,就當了卻自己的心願又何妨?無論人還是物,終究是靠著一股子執念活下來。”
“美人說的是。”書清遠暗沉的眸子驟然亮了亮,隻不過瞬間又恢複如常。話剛說完,他的臉色一變,扶住胸口咳出一大口血來。
蘇子畫慌忙站起來,他就這樣直挺挺朝前倒去,幸得被她架住雙臂。
“書清遠,你怎麽了,可別嚇人啊!”她有些手足無措,沒想到隻是被封住了內力,竟然扛個男人都覺得吃力了。
“子畫……咳咳!子畫你聽我說……”書清遠虛弱的聲音傳來。
她不敢動隻能垂眸去瞥,他的頭無力的靠著她的肩膀,說話間的吐息噴在她的脖頸間。
“別害怕,放下我,沿著得雪盛開的路一直走就能走出去。”他說。
“那你呢?”蘇子畫聽出話中的關鍵,她蘇子畫絕不是這種為了貪生忘恩負義之人!
“我……我被那畜生所傷,現在毒入肺腑沒用了,你快走吧。”他輕咳兩聲顫巍巍的抬起手,似乎是想撫上她的臉。
下一刻他又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氣,手臂頹然下垂卻被蘇子畫一把抓住手腕,“你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絕不會坐視不管!”她沉聲許諾,“你堅持住,我帶你回藥王穀!”
“來不及了……”他歎了一口氣,“死前我還有一些事記掛著放不下……”
“何事?”蘇子畫急忙問。
“白墨歌是性格暴戾嗜血成性是個混蛋,你萬萬不可嫁給他。”書清遠說,“還有鳳天錦一副溫和親善的樣子,實則最為陰狠毒辣喜怒無常,你也不可與他親近。放眼望去,就隻有我……”
蘇子畫在聽到第一句後嘴角就不自然的抽了抽,壓製在體內的怒氣終於在他無休盡的自我讚揚中爆發。她推開書清遠,冷冷的瞪過去。
“怎麽?”書清遠睜大雙眼表情無辜,說著還不忘捂著胸口虛弱的朝蘇子畫伸出手。
“我方才號過你的脈,你要是再裝,我就真的讓你隻留著一口說遺言的氣兒。”虧她還傻傻的相信了,這個書清遠才是三個人中最不著調的人。
見為裝備戳穿,他倒是大方的承認了,“但我說的話可是句句真心,美人兒幹脆跟我回北魏好了。”
蘇子畫白了他一眼,幹脆利落的轉身離開。
後麵那人卻還在不死心的大叫,“那我跟你回鳳鳴山如何?我不介意入贅的!”
自從寨子著火的那一天起,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了。莫名出現的三位未來君王,個個都圍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的心裏清楚,這都是因為那張天蠶錦,又或是因為這張臉。
若寶藏成空,容顏衰退,還會是現在這般嗎?怕不是想起來就覺得如今的一切可笑至極,她雖然天真,但不愚蠢!
步子停下,蘇子畫聽身後一絲動靜都沒有,奇怪的轉過身。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色,隻見書清遠不知何時倒在了地上。
“相同的把戲玩一次就夠了。”她有些惱怒的皺起秀眉。
可是回應她的卻隻有風聲。
“咚咚咚!”醫館老舊的木門被砸的顫動起來。
“這麽晚了誰啊!”屋內傳出不耐煩的聲音。不一會門便被從裏拉開,身披中衣的男人惺忪的睡眼尚未睜開便大吼起來,“深更半夜的敲什麽門!”
“大夫,你快看看他的傷勢。”蘇子畫祈求到,她費勁將書清遠背來已經耽誤了不少時辰,好容易看到一家醫館。現在再去找別家,她怕書清遠更加扛不住了。
中年男人將他們往外推,臉上厭煩的情緒更甚,“出去,出去,現在不接診。”
寒霜在她的臉上逐漸凝結,蘇子畫抽出腰間的軟鞭抬手一揮,那扇木門上便留下了一條深深的痕跡。
大夫猛地一個激靈,困意頓時消散。
這幾日一直陰沉沉的,蓄謀已久的雨始終沒有落下的跡象。而遍布天空的黑雲卻拉開一條裂縫,金燦燦的陽光從這條裂口傾瀉而下。
“找到了?”鳳天錦坐在矮案後,一隻手肘搭在案上,另一隻手捧著書,目光始終沒有投向來者,“已是第三日,你知道該怎麽辦。”
“回殿下,找到了!”侍衛統領誠惶誠恐的回答。幸好貼出去的告示管用,不然他真的要拿命交代了。
鳳天錦立即放下書追問:“在哪兒?為什麽不帶回來!”
“就在城中的一家醫館中,大夫說是見到告示上的畫像和來店裏的女子有幾分相似便來稟報。卑職悄悄去看過,果然是蘇姑娘,而且身邊還帶著那次裏救人的男子。”侍衛一五一十的回稟,“卑職已經囑托那個大夫先不要聲張,特地趕回來問問殿下的意思。”
“男人?”鳳天錦搖開玉扇,眼睛眯成一條縫。這麽說書清遠也在,那麽正麵交手怕是有些困難。
“是,那個人似乎受了重傷,正昏迷不醒。”侍衛補充道。
“啪!”折扇被重重合起,鳳天錦隻是略微驚訝了一下,接著詭異的笑容爬上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