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那等含冤血淚盡
“卑職辦事不利，請殿下責罰。”侍衛統領單膝跪在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身旁。
搭在欄杆上的手逐漸收緊，露出猙獰的青白色骨節。他的目光投向遠方，茫茫視野之中是望不到頭的紅牆金瓦。任憑宮苑深深，也困不住蘇子畫這隻鳥是嗎？
“連個人都看不住，如何保護後宮？”鳳天錦的聲音中帶著笑意，卻顯得陰森無比。
統領心裏“咯噔”一聲，叫苦不迭。對方是有備而來，還能操控毒蛇，讓他們措手不及。“卑職並未預料會如此，請殿下再給卑職一個機會，如若……”
他抬手止住侍衛的話，書清遠的手段他自然清楚。但一想到蘇子畫現在正和另一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在一起，他臉上的笑容驟然冷下來，“限你三天之內找到她的下落，否則就用你的命來交代！”
鳳天錦甩開扇子闊步離開。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帶著深秋寒霜的冷風“呼啦啦”在天地間打著轉，插在城牆上的玄色盤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得了，得了。都已經逃到了這裏，鳳天錦應該沒那麽快追上來。”蘇子畫扶著腰大口喘氣。若放在平日這點腳程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可偏偏現在內力受到壓製，身體跟普通人無異。
她擰眉打量周遭，荒郊野外的僅有幾棵稀稀拉拉的歪脖子枯樹，在幽暗中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惡鬼。東方悄悄升起一輪冷月，山間蟲鳴聲漸起。
書清遠氣定神閑的踱步跟上，短笛在指尖旋轉，“美人接下來想去哪兒？在下定當舍命相陪。”
蘇子畫聞聲轉頭無語的對上那張笑盈盈的臉，“多謝你救了我，隻是現在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恩情我記在心裏，日後定會還你。”四味神藥她隻尋得兩味，再不加快速度就來不及了。
“還等什麽日後，現在就可以。”書清遠將短笛插回腰間，義正言辭到，“不如你以身相許，以天地為媒當做見證……”後麵的話在蘇子畫的瞪視中自覺咽了下去。
她剛要開口，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順著脊柱蔓延。
再看時，隻見書清遠似乎也感受到什麽麵色凝重。
一時間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原本聒噪的蟲子此刻竟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啊，我餓了。”書清遠說著攔住蘇子畫的肩膀邁開步子，“美人兒喜歡吃些什麽？”他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仿佛真的是在去飯館的路上。
“書、書清遠，我聽到身後……”蘇子畫正要轉頭，又被一把按在懷中。
書清遠迅速側身，隻見一道黑影急速滑過。他的衣袖瞬間被撕爛，殷紅的鮮血浸染了衣料。
“我當是什麽。”他不屑的冷哼一聲，那雙清澈的眸子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蘇子畫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幾步遠處有一隻怪獸，虎頭狗身，臉上光禿禿的沒有毛發，碧綠的眼睛死死的瞪著他們。任憑她見識不算淺薄，但也不識得這般怪物。
還未等她開口問，那隻野獸再次發起攻擊。速度之快讓她完全無法躲開，幸而有書清遠在旁邊出手相助。
“這種不入眼的畜生不配美人親自動手。”他笑著拍拍蘇子畫的頭頂，說完抽出玉笛送到唇邊。
悠揚的笛聲在空曠的天地間響起，那頭野獸竟然畏懼起來。
“沒想到你這麽厲害，不單單能控製蛇。”蘇子畫見狀由衷的表示讚歎。
一抹笑意在他的唇角浮現，隨之笛聲變奏，殺意四伏。野獸在壓迫之下已經半伏下身子，但那雙碧瑩瑩的眼睛卻依舊在死死的盯著他們不知道在堅持什麽。
書清遠的眉頭皺起，笛聲更是緊張起來。仿佛在人與獸的對峙中，有兩股無形的力量在相互對抗。
“啊！”野獸仰頭對著夜空一聲長鳴，那聲音不是獸類的叫聲。更像痛苦之人的嘶鳴，那種痛徹心扉悲哀絕望的控訴。
蘇子畫立刻捂住耳朵，忽然一陣強勁的風迎麵刮來。還不等她看清，就被一股強力撞飛，幸好攀住了懸崖壁才沒有摔落。
“咳！”她猛地吐出一口血，全身猶如筋骨斷裂般的劇痛。她斜眼往下看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腳下是空蕩蕩的萬丈深淵，手上的力道一點也不敢鬆懈。
“蘇子畫！”書清遠瞪大了眼睛，臉上的憤怒化作火焰熊熊燃燒，“不知死活的畜生！”他重新吹響玉笛，隻見他的數條毒蛇自他腳邊遊過，接著一條長到沒有邊際的黑線拉近。定睛看去，卻是無數密密匝匝的蛇糾纏在一起遊來，宛若翻滾的浪潮。
怪獸被包圍在蛇群之中，退無可退之時準備殊死一搏，可是蛇群卻先一步湧上來將它纏住。
完了嗎？她是不是就要這麽死了？可是她還沒有找打父親，還有許多想到知道的答案。
蘇子畫的意識漸漸混沌，攀著石塊的手指一鬆。
風從身下將她托住，好似一張柔軟的床。身體不知何時已經感受不到痛苦，反而輕飄飄的。在鳳鳴山的生活畫麵自眼前一幕幕滑過，但是想要仔細看時，一切都如雲煙淡去。
“蘇子畫！”男人的吼聲驚得她身子一顫。
“痛……”她低呼一聲，皺眉張開眼睛。
“美人你可算醒了。”書清遠席地而坐，背靠著樹幹。他仰頭看向樹冠，似乎在等待什麽，“你再不醒，我可就要為你殉情了。”
她見四周是陌生的環境本來警惕起來，聽到這般熟悉的輕挑言辭卻意外的安心，“這是崖底？”她還記得自己墜崖的場景，隻是沒想到竟然沒死。
“那是什麽東西……”她回憶起來心有餘悸。
“我也隻是聽說過，虎頭狗身名喚沉冤。”他說，“聽聞是由那些含冤而死的人的怨氣凝聚而成，在山林間遊走。若非遇到冤情洗脫，否則就會永生不得解脫。”
蘇子畫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趕忙摸出懷中的月綺花，見其完好這才鬆了一口氣。
書清遠這番隨意的說辭她也能信口胡謅一個出來，難免嗤之以鼻，“既然有沉冤，那是不是還有得雪？”
他聽出蘇子畫這是不信，反倒笑了用眼神示意她向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