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失憶
長久的黑暗不知延續了多久,隻是一重又一重的暗色天幕一般壓下來,壓得白窈無法喘息,她在黑暗中獨自摸索,不停的摸索,可不論她怎麽努力,都看不見光明的出現。白窈慌亂極了,在這樣的黑暗之中,終於忍不住喊出一聲。
“啊——!”身側有紛亂的聲音響起,使勁兒去聽,才能隱隱約約聽得清晰。
“窈窈,窈窈!你醒了?窈窈!”
“小姐,小姐!您醒啦!我是漣衣啊!”
白窈渾身酸痛,腦中亂哄哄,似走馬燈一般滾過許多未曾見過的畫麵,裏頭形形色色,皆是不識之人,有男有女,有山有樹——這是哪?白窈如此問自己,卻怎麽也換取不到對應的回答。
終於,渾渾噩噩之中,白窈似乎漂浮水麵之人握住了救命的浮木——那是一層薄薄的錦被,軟綿綿,又盈著暖烘烘的熱意。
白窈艱難地睜開眼,漸漸看清了眼前之事。高高的吊頂上頭,是層疊細紗堆疊而起,精致華美,秀麗無比。白窈渾身仿佛被禁錮,半晌不得動彈。忽然,一張臉湊到眼前,險些嚇了白窈一跳,她用力皺起了眉頭,看著這張陌生的臉,什麽話也說不出。
到底是‘那張臉’先開了口。
“窈窈呀,你醒了!我是爹呀!”
爹?白窈心下一驚,腦中卻沒有任何關於這個‘爹’的記憶。很快的,眼前又換了一個女子,她蒼老的臉上擠著皺紋,眼中竟然劈裏啪啦的落下淚來。
“窈窈!我是娘!能看到我嗎?”
娘?同樣的,白窈亦不知這位‘娘’是何人,她隻覺腦中空空蕩蕩,空無一物似的,看了又看,也不能理解眼前眾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爹?娘?”
動動嘴唇,白窈終於發出了聲音,嗓子因太久不說話而堵塞了一般,聲音小之又小,眼前人卻似乎聽見了什麽稀世珍寶一般,那個自稱是娘的蒼老女子一把握住白窈的手,激動的老淚縱橫,隻聽她顫抖著說:“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呀!”
不等白窈反應過來,隻聽白父頗帶怒氣的不知朝哪裏喊道:“白玉!還不過來給白窈道歉!若不是你,她也不會落水了。”
那個被稱作白玉的女子怯怯懦懦走到白窈床前,略帶著哭腔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呀!白窈是如何落水的,與我毫無幹係呀——白窈姐姐落水,我也心中不忍,從昨日起便睡不好呢。”說罷,甚至顫顫巍巍抽泣起來。
“白窈.……白窈姐姐……你可算醒了呀!”
那女子哭的傷心,一邊以絹帕拭去麵上淚水,一邊握住白窈冰涼的手,又繼續抽泣著。
“好了好了,快別哭哭啼啼的惹她不痛快了,既然醒了,就是萬幸!吩咐下人叫大夫進來去吧!”到底是白父開口,震住了場麵。白玉亦不再哭泣,立刻擦幹眼淚起身去找大夫了。
白窈的手被這個握一會兒,又被另一個握一會兒,不知不覺中,竟也漸漸暖和起來。白窈仍懵懵懂懂,腦中空蕩蕩的,還是什麽也記不起來。
過了片刻,白玉又領著大夫進屋來,簇擁在床前的一眾見大夫來了,都急忙讓出顯眼位置,以此來容納那位大夫。
隻見老大夫取一根紅繩,一端係在白窈腕上,一端掐在自己兩指隻見,隔著遙遙的紅繩,大夫凝神皺麵,把了好一會兒子脈搏,才悠悠下了定論。
“白小姐——恐怕是失憶之症了。”
此話一出,驚得眾人失措,白父先慌亂起來,卻又很快穩住心神,詢問道。
“那可有好轉餘地?又該如何做呢?”
老大夫倒不慌不忙,先是收了那把脈紅繩,繼而對白父說道:“失憶之症,並無確切醫藥可以醫治,但這事因緣在天,非人力可以左右。”
歎一口氣,又添道:“若說治療的法子麽,隻需要找一個跟小姐熟悉之人,說些從前舊事,時日一長,興許便有好轉之象了。”
白父忙不迭謝過大夫,又著人將其送出府去。再度回來安撫白窈兩句,便令眾人皆去了。
過了沒幾日,白窈便被允許下床出屋,四處玩耍遊覽了。隻是她腦中仍舊空空蕩蕩,一無所有。所見之物,皆是新奇可愛,想要探知一二。
這日,一個小丫頭陪著白窈到府中千鯉池看魚喂魚,按照大夫的囑咐,多去去落水前待過的地方,更有助於白窈想起從前的事。於是便每日有人陪同白窈四處走走,尋找記憶。
依舊是日色晴好,惠風和暢之日,池水之中,紅白錦鯉自由遊動,好不暢快愜意,白窈望著粼粼水麵,露出了清淺笑意。
白窈著一身白衣,長裙曳地,歡喜地笑著道:“這兒真好看!你怎麽沒早些帶我來呢?”在白窈眼中,一切都顯得十分新奇,甚至她已經忘記,就是在這裏,白玉的見死不救導致她如今之狀,也是在這裏,她曾言語之間令白玉無話可說——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白窈蹲身,攏袖之後,用兩手捧起一捧清水,而後散在空中,水珠在陽光映襯之下,甚至透出七色的光,仿佛雨過天晴後天幕之間的那道彩虹。
白父與白母坐在屋中,兩人皆是麵色凝重,隻見白父手握住眼前的一隻綠玉茶杯,低聲說道:“如今窈兒的情況不容樂觀,這般瘋癲之狀,見了墨烯,怕要生出亂子來……”
白母應聲,所擔心之事和白父如出一轍。
“是啊,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如今窈窈變得一無所知,若是冒犯了他,豈不更是麻煩?”
白父凝重地點點頭,終於擱下了手中的綠玉茶杯。半晌,終於下了定論。
“墨烯那邊,先推卻幾天,待窈兒好些,再送她去見墨烯罷。”
“如此甚為妥貼。”白母順從地點點頭,共同商定了此事。
千鯉池邊,白窈仍舊懷一孩童心腸,與遊魚嬉水,歡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