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快要溢出胸口
這個弟弟越來越讓人猜不透了,是不是他還在怪自己瞞著他呢?還是說,他依然覺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如慕迪重要?
傅小慈想不出來,她此刻沒精打采的坐在走廊間的座椅上,雙眼沒有聚焦地盯著自己的鞋帶,鼻頭有些發酸。
清潔工阿姨拿著拖把在她麵前不急不緩地拖著地,刺鼻的消毒水味一陣又一陣的刺激著她的嗅覺,可她依然沒有反應。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傅小慈趕緊捂著腦袋看向來人。
“嘿,又逮著你了,發什麽呆啊,”紀揚川坐在她旁邊,遞給她一罐咖啡。
“沒什麽……”傅小慈嘟囔著接過,她特別想問紀揚川每天是不是都很閑,怎麽老是有空跟自己閑聊。
“好吧,王老師剛才給我打過電話了,他說你手機打不通。”看來紀揚川這次不是來閑聊的,“他問你怎麽樣了,身體有沒有好一點,還囑咐我讓我多照顧一下。”
“王老師也知道昨晚的事了?”傅小慈不禁瞪大了眼睛。
“沒呢,他還問我你到底生了什麽病呢,看來並不了解真實情況啊,隻是以為你生病昏倒了。”
“啊……是嗎……”傅小慈說,“那就別告訴老師真相了,他知道肯定又要操心了……”
“放心吧,我沒說。”紀揚川拉開易拉罐,喝了口咖啡,“薛成那種雜碎才不值得別人為他操心。”
“哎,你那天不是跟我說你不去的嗎?怎麽後來又去了?”
“我之後聽說薛成公司其實已經被查封了,他現在窮困潦倒,結果還是要硬撐著辦這麽個同學會,”他咕嘟咕嘟幾口就喝完了手中的咖啡,手中一用力,把易拉罐捏成一個團,“當時我就覺得很不對勁,心想他肯定是有什麽陰謀,然後我再打聽後才知道原來就是慕迪整垮了他的公司……結果害得我班都沒來得及下,就火速趕過去了。”
紀揚川癟著嘴,假裝憤憤地說。
“我是曠工去救你的哦!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謝謝你,害你被扣工資了吧?傅小慈知道他不會真生氣,抿嘴偷笑著問他。
“是啊!說到這個我就心痛,還被主任通告批評……”紀揚川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不過還好,我昨晚打薛成打的還是挺爽的,把他揍得像個豬頭一樣,哈哈。”
“那他沒還手嗎?”
“他敢還手?那我不得弄死他啊!”紀揚川囂張的說。
“你又吹牛了!”傅小慈笑著打了他一下,“你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開玩笑,那必須的。”
傅小慈其實從來都不曾了解過紀揚川的家庭背景,因為每次提起時,他都隻是天南地北的胡扯一通,蒙混過關。她猜想,也許他也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吧。
就像她一樣,她也不喜歡別人拿她的家庭來說三道四的。久而久之,傅小慈也不再過問他家裏的事情了。
不過今天她又有些壓製不住好奇心了,她很想了解他家裏的情況。
“紀揚川,你家到底是做什麽的啊?”
“為什麽突然這麽問?”紀揚川斜斜的看她一眼。
“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傅小慈趕緊搖搖頭,頭頂上那縷橫七豎八的呆毛也跟著顫了顫。“隻是覺得我們認識這麽久了,好像從來都不了解你啊……但是你不想說也沒關係……”
“哎呀,我也不是不想讓你知道,隻是……有些東西真不太好說……”紀揚川伸手去抓她那縷呆毛,內心滿是糾結。他終究還是怕傅小慈因為他的身份,而產生一些偏見或者其他的想法,“如果哪一天有機會了……我一定告訴你,好嗎?現在你就單純的把我看成一個普通醫生吧,行嗎?”
“好吧。”
傅小慈從來沒細想過紀揚川對她說的話,直到現在,她也隻是撓撓頭,呆呆的答應了。
其實,紀揚川從頭到尾都沒騙過她啊,無論是家世還是想保護她的那份心情,都是真真切切,沒有半點虛假的啊。
“我先去忙了,”紀揚川拍拍她的腦袋,“哦,對了,老王還讓我問問你這周六有沒有空,讓我倆去他家吃個飯。”
吃……飯……
傅小慈也不確定,慕迪同不同意她去。所以她支吾著半天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喲,是不是家裏那位不同意啊?”
“才不是……有沒有時間我還不知道呢,你再瞎說小心我打你……”傅小慈難得罵咧著,捏著粉拳斜睨著他,“等我想想,明天告訴你……”
“哈哈哈,行,我不瞎說了。”
紀揚川嬉皮笑臉的,終於走了。
傅小慈又成了一個人,她又回到了剛才的狀態,陷入了處理關係和製造問題的死循環裏。
她明白,她既是他們產生矛盾的源頭,又拚了命的要去解決這樣的矛盾。這樣如針氈一般的處境讓她一時間模糊了方向,有些不知如何麵對。
思緒正纏繞成一團線時,手機突然響了。
“喂,少爺……”
“小慈,你在哪呢?”
“呃……我……”傅小慈今天是偷跑出來的,她咬著嘴唇支吾著說,“我在醫院……”
慕迪在電話那邊很無奈的輕歎一聲。
“好吧,我等一下下班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可以回去。”
“聽我的,我等一下帶你去吃飯。”
“好吧……”
慕迪最近真的是常常讓人感到意外,不僅沒怪她私自跑出家,甚至還要帶她去外麵吃飯。
好久沒見過這樣的他了,一年……兩年……兩年半……
會這樣寵著她慣著他的慕迪,大概有兩年半沒見過了吧。
不過她從來都不敢過多的要求和遐想,因為她知道,這不過是慕迪心情一時愉悅的寵溺遊戲罷了。
遊戲時間到,她便被重新摔回土裏。
不知道少爺今天又有什麽新花招了,每次他突發奇想的新點子都害得她膽戰心驚,生怕一個應付不來就惹怒了這個惡魔。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慕迪買了一套很漂亮的白紗裙送給她。年幼的他穿的西裝革挺,溫柔的叫她穿上裙子,陪他一起扮演結婚的新郎和新娘。
別墅的大廳聚滿了小朋友,管家也被慕迪吩咐,要拿著攝像機將這全程都準備拍攝下來。
她換上光鮮亮麗的裙子,站在大廳中,心裏被幸福感充斥的滿滿的。
她當時還想,哇,這一切是多麽的美好啊,慕迪也是真的喜歡她呢,不然怎麽要和她結婚呢?她和她傾慕的王子終於結婚了啊!
然而,剛這樣想著,她就因為過長的裙擺和不太合腳的鞋子,踉蹌了兩步。最終,她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哇,新娘摔倒了,新娘摔倒了……”小孩子們都跟著起哄。
慕迪一眼橫過去,惡狠狠地說:“誰再出聲,我就把我家的狗放出來,咬死他。”
立馬,鴉雀無聲。
傅小慈趴在慕迪的腳麵前,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希望他的王子能夠伸出手,拉她一把。
然而,她等來的卻是冰冷的耳光。
慕迪當著所有人的麵打了她,並且撕爛了她的裙子。
“求求你少爺,不要撕我的裙子……不要啊……”傅小慈還在幻想,這是她的王子送給她的婚紗啊!
她死命捂著自己的裙子,手背上全是被慕迪抓出的血痕。
“少爺,少爺,你不能這樣……”管家趕緊放下手中的攝影機,過來拉他。
“哼,路都走不穩的笨蛋不配當我的新娘。”慕迪投來鄙視的眼神,憤恨的丟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思緒回到現在,回想起當年自己年幼不懂事才會有那樣的奢望,錯把貪玩少爺的遊戲當真,也真是傻透了。
這種錯犯一次就夠了啊,誰還敢犯第二次啊。
當年的白紗裙現在依舊在她的衣櫃裏,那時是吳媽幫她縫好的,但盡管吳媽縫的再仔細,再用心,它也依舊失了奪目的光芒,連同傅小慈心中的光,一起消失殆盡了。
傅小慈坐在床前幫傅斯年按摩著肌肉,因為他的腦部受了重創,所以為了避免顱內血管再次破裂,必須要在床上靜養三個月。醫生剛才查房,除了告知今天的檢查情況,另外又特別囑咐道,要經常給他按摩,因為怕他太久不運動的話,肌肉會慢慢退化。
這樣一來,傅小慈終於逮著機會能和他好好相處相處了。既能為他做點什麽,也不用一直傻嗬嗬的坐在那,讓氣氛尷尬著。
“不用按了。”傅斯年被她笨拙而僵硬的手法弄得有些不自在。
“不行,你還要躺一個多月呢,必須要多給你按摩一下。”傅小慈難得見他別扭的樣子,打趣道,“這種事必須得我親自上手,不能讓那些護士或者護工來占你的便宜。”
傅小慈此刻手正按摩著他的大腿,弄的他既癢又酥。他緊緊的捏著拳頭,眉頭皺成了一團。
“你還是不要弄了,”傅斯年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結果被傅小慈趕緊按了下去。
“哎呀,你不要動,好好躺著。”
其實也隻有有人在的時候,自己才會乖乖躺著,做個樣子。沒有人在的時候,他都會自己偷偷爬起來活動活動,不然一天到晚老這麽躺著,他肯定得難受死。
“姐,我好歹也是成年男性了……你別弄我了行嗎……”
傅小慈癟著嘴道,“那你寧願讓阿姨吃你豆腐,也不讓我幫你弄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斯年老實回答,見傅小慈癟嘴的模樣,他最終敗下陣來,帶著點靦腆說,“那你幫我揉胳膊吧,別揉我腿。”
傅小慈這才眉開眼笑,又拽過他的胳膊揉了起來。
她比任何人都想與他和好如初,回到從前幾乎沒有隔閡的時候。
她放著網絡視頻,跟著裏麵嗓門很大的老奶奶學著按摩的方法。傅斯年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她笨拙而專注的模樣。
不會掌握力道,力氣忽大忽小,很難說這是一次愉快的體驗。但傅斯年卻意外的享受著,享受著傅小慈並不溫熱的手帶來的觸感。
傅斯年其實能夠感受到傅小慈在盡力維護他們的關係,他也不想冷著臉對她。隻是一想到她和慕迪在一起的場景,他就真的笑不出來。
慕迪可以光明正大的摟她在懷裏吧,可以光明正大的吻她吧,可以大聲對她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吧。
但是他不行,他連碰她的手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更別說奢求別的東西了。
他真的愈來愈羨慕慕迪了,能夠和傅小慈在一起,也能夠帶給傅小慈一切,無論是物質上的還是心靈上的。再看看自己能做什麽呢?自己隻能躺在病床上,不僅不能為她做什麽,反而還成了她的累贅,讓她每日奔波勞碌,卻還得不到好臉色。
更可笑的是,自己還妄想帶她走呢。不給她添麻煩便是最好的了,還想帶她跟著自己去受苦嗎?
或許慕迪和她都沒有錯吧,錯的隻有自己。
一個多餘卻隻會糾纏和拖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