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4.第899章 意圖與發現
洛卡鄧力提出的問題很尖銳，卻正好是王世子同樣很想得到的答案。他是真的挺想知道自己這個爺爺究竟是怎麼想的，又在作何打算。昨天在跟顏曉夕的談話后，雖然表面上王世子依然顯得分外從容，但內心深處卻滿滿都是憂慮，對地球所在太陽系的憂慮。
不得不說顏曉夕分析的很有道理。很難想象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長時間的老者，在下定決心要邀請自己到他的地盤上做客，會沒有任何目的跟準備。目的倒還可以先不去管它，既然王演不肯明言，那他必然也問不出來。
到是聽聽洛卡鄧力跟老頭對這個問題的討論或許對他有些幫助。其實王世子這次一定要跟著王演登陸華夏星的目的很純粹，就是寄希望於之前王演沒想到自己會想著拒絕他的邀請，所以並未跟三星文明有聯繫。一路上有他在旁邊監視著，王演跟三星文明聯繫上的幾率自然便能小上一些。
雖然希望很渺茫，但卻是王世子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在重新遇到王演之前，王世子還真沒有遇到過像現在這樣完全無法掌控的局面，偏偏還是一件涉及到整個地球文明生死存亡的大事上，這種感覺可並不好。
不能掌控便意味著無法預計，並作出相應規劃來應對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蹦出來的麻煩。這不是小事，所以王世子希望能夠儘可能的跟王演多做接觸，並通過自己的觀察來得到一些更接近真相的結論，所以這一次，王世子只帶了自己的眼睛、耳朵跟腦子，去聽、去看、去想，卻唯獨沒帶嘴巴。所以洛卡鄧力的出現對王世子來說是件好事兒。
甚至兩人激辯的越激烈越好，說的越多，他便越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如果王演能在爭執中是太自然是最完美的，不過這種可能性並不大。雖然在跟自己接觸時，這傢伙總顯得很容易便能被他激怒，但王世子很清楚那只是表相而已。事實上以王演的城府，王世子壓根不信這傢伙能夠輕易便被自己激怒。畢竟這傢伙活的太久了，久到可以用老怪物來形容，這麼多年的修鍊下來，若說還只有這點城府，套用華夏一句老話說便是，當真是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說白了，王演太過於會偽裝自己了，若是可以，王世子是真的希望能夠跟三星文明達成某種程度的共識，大家友好相處。若不是實在想不明白王演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邀請艦隊去訪問三星文明，若是能確定三星文明對地球文明沒有惡意，王世子到真的不介意直接應下邀請了事兒，這麼折騰很累，傷腦。
然而讓王世子沒想到的是，王演針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滿滿都是真誠，沒有套路，只有真誠。
「其實整件事情跟我的預計不太一樣！」面對洛卡鄧力的怨氣，王演表現的很平靜，開場白更是讓人充滿期待。
「哦？那不如先說說什麼情況超出了您的預計，老師！」洛卡鄧力飛快的回應道，不過將老師兩個字咬的極重。
「太快了！」王演點了點頭，丟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隨後補充道：「地球文明的艦隊來的太快了！」
「嗯？」洛卡鄧力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哼了一句，藏身在機甲內的王世子同樣振作了精神。
「本來按照我的預計地球文明想要完成太空城市的建設起碼得要十年，接著應該是一次統一之戰，要知道地球文明的母星雖然比你的星球要小上許多，但是在星球上的國家跟勢力卻遠比你的星球上更複雜，大大小小一、兩百個國家跟地區，許多地區還處在戰亂狀態，要讓整個星球統一，開啟一個和諧的局面最少也該浪費那傢伙十多年時間！然後按部就班的開始建設宇宙港，並在宇宙港附近開始建造適應遠航的宇宙艦，大概又要十年，在加上檢驗、試航、選撥等等工作，如果一切按照我的預計，代表地球文明的艦隊最少也該在三、四十年後抵達這裡。」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雖然我在很多地方了給了某個人警告，但是他卻依然大肆的使用機器人來完成許多本該由地球人進行的工作。當然，不得不說他對那些機器的智能化進程式控制制的很好，所以沒有像三星文明那樣出現機器人叛變的情況。另外，地球文明更是在太空城的建設上取了巧，在沒有進行完整的太空城市建設之時，就建造了一個太空港。更是通過我跟你提過的全虛擬模擬遊戲，來挑選出了一批最適合進行宇宙遠征的戰士們！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壓根就沒想過要將地球統一之後才踏上征途，哎，誰能想到那個傢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又是如此心急，將本該用半個世紀謀划的事情，壓縮到了十來年的時間就完成了！」
「說句實話，這真的讓我很意外，我本來想再見到的是一個已經暮發蒼蒼的王世子，但是你也見到了，很不幸的是，提前到達這裡的卻是一個年富力強的王世子，這些都是我計劃之外的事情！」
「所以按照我的構想，當地球文明的艦隊到達這裡時，你的星球本應該已經在我的幫助下，擁有差不多等同於地球文明艦隊的實力，除了在一些關鍵技術上可能略有不足，但是藉助你們比地球人更為強悍的體質，可以操縱更為強悍的機甲，起碼在武力上能夠勢均力敵，即便坐在談判桌上，你也有談判的本錢！而一個已經步入暮年的王世子或許比現在要思慮更為周全些，不會動不動就想著自爆什麼的！智慧生命的通病，越是接近死亡，便越能體會生的美好，而那種對美好的嚮往，往往就會對人的決斷里產生一些影響。但是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提前了！讓我也沒能有太多準備！」
王演一臉唏噓的說道，絲毫沒有任何愧疚之色。
「這麼說按照您之前的計劃，本來是希望我們能夠跟地球文明這支艦隊打上一場？甚至讓兩個文明帶入戰爭？這又是為了什麼？」洛卡鄧力繼續問道。
「其實並不一定會有戰爭！」王演搖了搖頭：「你別看在談判時那個王世子表現的很暴虐，不是黑洞炮就是要自爆的，但實際上他是一個真正對生命有所敬畏的人，哪怕是從小就一些比較激進的思想所影響。比如在星球遠征這個問題上，一個統一的後方之重要就是之前灌輸過很多的內容，但是這個傢伙明顯對於地球人的人性太有信心，他甚至似乎從來沒有想過用戰爭來解決問題，只是用利益壓下不平的聲音，然後在用利益將儘可能多的人團結在自己周圍。並倡導所謂的文明融合……」
「要知道地球文明的好戰程度可並不在你們的文明之下，尤其是這個王世子所在的國度。早在這個文明還處於古時候的冷兵器時期，王世子所在的國度就曾經出現過一個殘暴的將領，一次性坑殺四十萬戰俘！而那個時候整個地球上或許加起來才一千多萬人！而這個國度的整個歷史，朝代更迭頻繁，各種戰亂不斷！農耕文明跟游牧文明的戰爭穿插在整個歷史中，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而放大到整個地球文明，在世界範圍上看，各種慘絕人寰的滅族戰爭更是數不勝數！想想看吧，同屬一個文明，僅僅只是膚色的不同，便被看為異類，並可以被隨意殺戮，甚至還受律法所保護的歷史么？」
「你能想象這樣一個文明竟然會出現那個叫王世子的怪胎，在佔盡了優勢的情況下，竟然真的不動手將整個地球文明給統一，竟然還鼓搗出一個宇宙第一法則出來，所以照我看來，等到那個時候地球文明的艦隊就算來了這裡，最終大家還是能坐到談判桌上來好好說話的。你看，他們有黑洞炮，雖然說這種武器到那個時候或許同樣無法抵禦，但起碼你們擁有還擊的能力，同樣會給地球文明的艦隊帶來大量傷亡，這樣的狀態下進行談判，自然就可以提些要求，而不是被單方面的壓制！」王演聳了聳肩道。
「所以你也可以順便提出你的要求？」洛卡鄧力總算是大概理解了王演的意思，用微微嘲弄的口吻道。
老者聳了聳肩，沒有回答，大概是默認了的意思。
「聽了這些我感覺好受多了。當然，不是為了我們洛卡利亞王國的命運，而是因為你的心愿看來想要順利達成有了難度，我很喜歡這一點！」洛卡鄧力很直接的盡情表達起自己的不滿：甚至開始了挑釁：「看吧，你的做法其實不那麼得人心，就跟你們的歷史一樣，總以為一切盡在掌控，卻最終成為了最大的輸家！」
王演沒有吭聲，似乎絲毫不為洛卡鄧力的挑釁所動，一副無喜無悲的樣子。
「最後總結一句，你們扮演神靈的時間已經太久了，久到或許你們認為自己已經已經脫離了普通生物的範疇，成為無所不能的神了，但現實卻是，這個宇宙沒有神，或者即便是神也沒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不能做到無欲無求，便永遠無法滿足，而對其他任何一個嚮往自由的文明而言，他們不會信奉你們這樣的神靈。所謂的科技傳承，也不過是為了挽回自己的處境，去挑撥另一個文明的意志。你們希望能夠看到一個文明能夠經歷如同你們類似的歷史，然後觀察是否有逆變的可能！你們既希望與其他智慧生命能夠保留足夠的自己意識，以免完全被你們的文明所主導，走出一模一樣沒有變化的發展的道路，卻又期盼這些文明能夠最終按照你們給的規劃，儘可能的符合三星文明的發展路線。這本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但不管怎麼樣，我祝福您在我獨立的意識之下，繼續永生下去，到地老天荒！告辭！」
對永生者祝福永生，不得不說洛卡鄧力這句祝福已經近乎惡毒，而丟下這句話后，洛卡鄧力沒有任何猶豫的抬起了腳步，走過王演的身旁，繞過王世子所在的機甲，走進了電梯，直到電梯門重新合攏，至始至終洛卡鄧力沒有在看王演一眼……
直到洛卡鄧力離去數分鐘后，王世子才突然若有所思的沖著王演問道：「那麼，如果我是半個世紀后才來到這裡，你會拿什麼做談判的籌碼？」
「永生！賦予你跟你的家人，還有所有跟隨你流浪宇宙的追隨者以永生的能力，這個籌碼你會心動么？」
……
王演的後半句是廢話……
如果真的要給王世子以永生的能力，自然便要讓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具備永生的能力。
否則伴生的病毒便會將非永生者身邊所有人的生命毫不留情的剝奪，那可就不是籌碼，而是結仇了。
當然這是在得知了三星文明的歷史之後才會有的想法，此時的王世子還真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已經垂垂老矣，而又在不知道永生副作用的情況下，是否會接受王演的好意。
……
默然片刻，王世子突然問道：「那為什麼現在不拿這個來誘惑我？反而將一切如實的告訴我？」
「因為我們對你的行為模式有過科學跟系統的分析，在這個時候用永生技術來吸引這個正值壯年的你，有百分之七十六以上的可能會讓你感覺憂慮，並在決定接手前，對永生技術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如果是你自己發現了永生的弊端，那麼或許我們兩個文明之間便沒有了轉寰的可能。」王演如實相告。
王演的答案突然讓王世子心頭產生了一絲明悟。
原來如此……
王演所表現出的所有真誠，或者說他的行為模式，或許都是依靠某種演算法進行概率測算之後進行的，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永生文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