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後來的你
叮咚!
電梯門緩緩打開,兩位西裝革履的男子從電梯裏快速走出,疾步穿行在通往辦公區的走廊裏。
“九點準時開例會,a島度假村開幕儀式的邀請函已經發出去了,投資部對老城區五星酒店的投資方案會在今天下午發過來。”
阿元利落地報告完,將手裏待簽字蓋章的文件遞給身前的男子。
“通知市場部,本周之內務必把營銷方案提交過來,我看了銷售部的報告,上個月業績差強人意,你讓林總經理下午來找我。”
“是,薛總。”
阿元點點頭,將vp辦公室的大門推開,把咖啡放在辦公室正中間的那張大辦公桌上,剛要轉身去忙自己的事,便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叫住。
“對了,阿元,今天下班你先回家,告訴戚姨我晚點到。”
“好,那車留給你。”
阿元說完便轉身離去,薛凜將外套掛在衣架上,端起桌上的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著城市的遠方,陷入沉思。
——
夜幕降臨,行人來來往往,白日冷清的舊街巷反倒在此時熱鬧了起來,整條街內的餐館與酒吧全都亮了燈,喧鬧的夜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
“歡迎光臨!”
門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站在收銀台前清點款項的嶽群,忙得頭都沒抬一下。
“怎麽,又算不明白賬了?”
嶽群驚訝地抬起頭,“你怎麽又來了?工作就這麽不忙嗎?”
薛凜歪了歪頭,在他習慣的角落坐了下來。
“老婆!薛凜又來啦!”嶽群從收銀台後邊走出來,朝身後的儲藏室喊。
沒過一會兒,圍著圍裙的尤佳從儲藏室裏走了出來,“薛凜,又來啦!還是老樣子?”
薛凜起身笑著說“還是嫂子對我好,還是老樣子,麻煩嫂子了。”
尤佳笑著擺擺手,卻被一旁的嶽群攔了下來。
“老婆,我去就好,你歇會兒,可別累壞了自己和咱們寶寶。”
嶽群撫了撫尤佳隆起的肚子,把她安置在薛凜對麵的座位上後,自己跑去了後廚。
“嫂子,最近身體可還好?”
“一切都好,嶽群現在什麽也不讓我幹,我就那麽一點做咖啡的愛好也被他剝奪了。”
這家咖啡館從開業到現在也有兩年了,從選址到裝潢設計全由嶽群和尤佳親自操辦,咖啡館的風格和食物頗受小資男女和文學愛好者的喜愛。
兩年前的那場臨陣逃跑,讓嶽群追回了原本已經決定離開的尤佳,兩人雖是a島開發案項目的合作夥伴,卻終究分別效忠於有競爭關係的兩個集團,為了不落人口舌,在商場打拚多年的兩人便雙雙辭職,決定去過閑雲野鶴的日子。
可離了老本行,一時之間兩個人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嶽群提出開咖啡館,因為對於他而言,咖啡館就是一個讓他重拾過往的地方,可尤佳卻想開花店,於是,在權衡之下,一家以鮮花和愛倫坡文學為主題的咖啡館便誕生了。
除了各式手衝咖啡和甜品,得以讓這家咖啡館在這條街聲名鵲起的便是這家店老板娘的唯一一道私廚菜品,牛肉蘿卜湯。
“你現在是要多休息,反正嶽哥是個閑不下來的主,你就讓他折騰去。”
就連薛凜也想不到,曾經在商界幾經起伏的大名鼎鼎的嶽群,也會願意為了愛情折腰,結婚這兩年,不僅變成了家務能手,還成了家裏的主廚,人真是一種不可捉摸的動物。
“我們開這店也不圖掙什麽錢,隻是為了有點事做,沒了壓力也就不覺得累,倒是你,你現在做了vp,要管理幾個部門的事務,一定很辛苦,可一定記得適度。”
薛凜抿嘴笑笑,過去的兩年對他來說可不僅僅是“辛苦”二字能夠形容的,那是如噩夢般的兩年,如永夜般的兩年。
兩年前的那場車禍讓他差點沒了命,肋骨斷了三根,腿骨骨折,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最致命的是,他的雙側腎髒無一幸免,一個直接破裂,另一個則被斷裂的骨頭刺穿。
不幸中的萬幸是,本是沒救了的他及時獲得了可匹配的捐獻腎髒,而且手術很成功,他活了下來,可當他蘇醒的那一刻,他的心卻死了。
那個即使在他昏迷之際都在呼喊的女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除了痛苦的回憶,她什麽都沒給他留下。
“我也還好,各個部門還算配合,況且還有阿元在,幫我分擔了不少工作。”
眼前的薛凜早已剪去了長發,眼眸間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張揚和桀驁,反倒多了些陰鬱和沉穩,在家休養了半年後,他便回到了公司,從此開始了隻問工作不談感情的生活。
“薛凜,凡事盡力就好,別太拚了,我聽嶽群說,a島度假村馬上開幕了,這個項目你盯了這麽久,也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了。”
“讓他放假,怕是比登天還要難!”
尤佳話音剛落,嶽群便端著托盤走了過來。
“來,你的老一套。”
“謝謝嶽哥。”
薛凜將托盤中的檸檬蜂蜜茶和一塊山楂酪放到自己的麵前,垂下眼沉默了良久。
“薛凜啊,別怪你嫂子多嘴,我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嘛,原本以為這生活除了工作也不可能有其他指望了,後來發現,不過就是我自己太悲觀了,曾經傷害過我的人和事,其實早就不複存在了,讓我不敢敞開心扉的不過是我的心魔罷了。”
嶽群說完便溫柔地攬著尤佳的肩膀。
薛凜沒有回應,他拿起叉子,將山楂酪放進嘴裏,在這惶惶不可終日的兩年裏,他無數次渴望在這塊山楂酪裏尋找到曾經牽動著他神經的那份甜,可現在殘留在舌尖的,唯餘苦澀。
——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嫁給我啊?”
一晃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龔炎已經向柳飄飄求了兩次婚,可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點頭。
“你知道的,我又不是不答應,隻是,還需要再等等。”
柳飄飄手捧著奶茶,剛一抬手,龔炎便自然地把她的手拎包接了過來。
柳飄飄將奶茶舉到龔炎嘴邊,龔炎低頭吸了一大口,“你說我們又沒有任何阻礙,父母也都同意,你怎麽就不能乖乖地嫁給我?”
一年前,當龔炎第一次帶她回家時,龔炎的父親由於工作繁忙並沒有在家,迎接他們的是龔炎那個畫家母親,尹思渺。
柳飄飄第一眼見到她便被她五彩繽紛的打扮給震驚到了,五十幾歲的尹思渺看起來就像三四十歲的女人一樣,眼神中充滿著活力,可即使是這樣,柳飄飄心裏還是沒底。
剛坐下沒多久,龔炎那邊來了個工作電話,他便去書房談工作,留下緊張的柳飄飄和尹思渺獨自在客廳,見兒子進了書房,尹思渺隻留下了一句“你在這等我”便上樓去了。
忐忑不安的柳飄飄迅速腦補出了她平日看過的偶像劇裏麵的狗血情節,男主角的媽媽一般都不會同意女主角和自己兒子在一起,為了拆散他們,心狠手辣的媽媽一般都會拿出一張支票砸到女主臉上。
一想到這,柳飄飄便坐立難安,難道這樣的戲碼也要在她身上上演?
看到尹思渺手裏拿著一個盒子從樓梯上走下來,柳飄飄“騰”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挺起胸膛,義正言辭地說“阿姨,我知道您可能不會同意我和龔炎在一起,但是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今天不管您開出什麽樣的條件,我都不會答應您離開他。”
尹思渺愣在原地,“你以為我要威脅你離開我兒子?”
“您剛才上樓……”
“哈哈哈哈,你這傻孩子!電視劇真是看多了!”
尹思渺哭笑不得地攬著柳飄飄的胳膊,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
“飄飄啊,不瞞你說,之前我們炎炎單了那麽多年,我一度已經做好了他會領個男生回家的準備,沒想到最後卻被你擒住了。我們龔家是白手起家,我和他爸爸也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可沒有那些所謂的門第觀念,隻要炎炎喜歡,隻要你真心對炎炎,我們一定舉雙手讚成。”
柳飄飄一聽這話著實在心裏鬆了口氣。
“這是我和炎炎他爸爸結婚時候,我婆婆送給我的家傳手鐲,我想,它該有新的主人了。”
尹思渺說著便從首飾盒裏取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玉手鐲。
柳飄飄卻不敢伸手,這樣有著重要意義的手鐲,她可不敢輕易接受。
“你拿著吧!”
龔炎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柳飄飄轉過頭為難地望著他。
“飄飄,你早晚都是我老婆,別客氣!快收下吧!”
說罷,龔炎便拉過柳飄飄的一隻手,將玉鐲戴在她的手腕上。
“哎呀!我們炎炎真是有眼光,給我找了一個這麽可愛的兒媳婦,你們倆可要好好的,炎炎,你可不能欺負飄飄啊!”
尹思渺拉過柳飄飄的手,朝她投去了溫柔的笑容。
“阿姨,謝謝您,龔……炎炎!你可不能欺負我奧!”
“我老媽給你膽了是不是!叫我龔炎!”
——
當日的愉快初見曆曆在目,可如今的柳飄飄卻依舊沒有如龔炎的願成為他的新娘。
“龔炎,你知道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的,我想成為咱們超市的總經理,最重要的是,要靠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龔炎的老婆’這個名號,更重要的是……”
柳飄飄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龔炎知道她在想什麽,更重要的是,她希望那個已經失蹤了兩年的姚織夏可以來參加她的婚禮。
當年薛凜遭遇車禍後,一接到電話,龔炎便帶著柳飄飄趕去醫院,遠遠地,他們便聽到了回蕩在走廊裏的哭喊聲。
當柳飄飄奔跑到icu門外時,隻看到了癱坐在牆角的姚織夏,她控製不住地抽噎,雙眼無神地盯著走廊的地磚,嘴唇也沒了血色,嘴裏不斷地重複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錯!”
“織夏姐,你別這樣,你快起來。”
柳飄飄試圖將姚織夏從地上拽起來,可姚織夏仿佛聽不見任何話語一般,依舊在自言自語,“我是個罪人,為什麽被撞的不是我!為什麽!”
“姚織夏!你冷靜點!”
一旁的龔炎再也看不下去,他走上前一把將姚織夏從地上拽起來,柳飄飄見狀立即扶住她,兩人合力將她帶到走廊的長椅上。
“究竟怎麽回事?薛凜為什麽會被車撞?”龔炎厲聲問。
“他為了追我坐的車,被卡車撞了……”回憶起那慘烈的畫麵,姚織夏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臉。
“追你的車?你們怎麽了?”柳飄飄將姚織夏摟在懷裏焦急地問。
“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跟他提了分手。”
聽到這句話,柳飄飄和龔炎立即驚訝地互相對看了一眼。
“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別指望有好日子過!”
龔炎說罷便氣憤地轉身離開,柳飄飄看看懷中失魂落魄的姚織夏,又擔憂地望向龔炎的背影,一時進退兩難。
“飄飄,你快跟他去,別讓他做出什麽衝動的事來!”
姚織夏說著便從柳飄飄懷裏掙脫出來,推著她向外走。
“織夏姐,可是你……”
“飄飄,我犯的錯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我要守著他,求你,我求求你……”
姚織夏流著淚乞求,柳飄飄知道她是個固執的人,便不再堅持。
“織夏姐,那我明早把你的換洗衣物拿來,你要好好的,相信我,薛凜會沒事的。”
柳飄飄就這樣跟著龔炎趕往交警大隊處理車禍的事宜,最後發現,這場差點要了薛凜命的車禍竟是因為卡車司機疲勞駕駛。
而當柳飄飄再次趕往醫院時,姚織夏卻像人間蒸發一般突然消失了。
看著柳飄飄落寞的神情,龔炎的心也跟著揪到了一起,曾經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如今消失在茫茫人海沒有任何音信,姚織夏,你是有多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