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皇帝在下一盤大棋
張重明不爽地擺擺手,讓侍女退下,能看不能吃,不如眼不見心不煩。身為胤國最強造反勢力的首領,他有太多的顧忌,同時也要承受太多孤寂。原來情同手足的兄弟不敢與他親近。原來溫柔賢淑的妻子變得善妒。就連原來愛吃的飯菜,現在也不能多吃,害怕別人投其所好,下毒謀害。他曾在殺害對自己恩重如山的老丈人之後,良心發現問過自己一次這樣值得麽?內心無比肯定的回答:值得。
以前頭上有天,難見日月,而當大權在握,登上山頂,伏見山河壯麗之景,方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何等的痛快。擋我者死,阻我者殺!早在他加入幹王軍造反之時就已經成為了他人生的信條。他並非吃不起飯而反,而是因為野心。他出身富裕之家,為族中嫡子,母親生育之時,曾夢見日出東方,金鱗入懷。家中老人言道:紅日初升,金鱗化龍,此子必定貴不可言。
在他出生的那個小城中,張家是首屈一指的豪族。所以他從小就有高人一等的心理。後來從文讀書,其父四處托關係,將他送去東南最好的學府,連山書院。
書院人才濟濟,給帶來張重明的衝擊,因為這些人中,不是王侯公子,就是富商巨賈,他的身份根本入不了別人的眼。為了爭個麵子,他廣於交際,和誰都稱兄道弟,時常宴請,導致學業荒廢,參加科考屢試不第,二十三歲才中了個小小的秀才。
看著身邊的同窗一個個魚躍龍門,他嫉妒,他眼紅,他不覺得是自己學不用功,技不如人,反而覺得是朝廷**,不識人才,加上連山學派素以清名自居,經常舉行詩會,抨擊朝政,議論君王,更加助長了他藐視朝廷的心理。
當幹王軍起,席卷東南之際,他便主動的投入這股浪潮之中,步步為營,靠著自己的那點陰謀算計,一路升至幹王軍軍師參謀,位列三把手,並取了二把手的女兒,最後幹翻一把手,奪得大權。張重明比誰都清楚自己不是好人。當然,他也不想當個好人。他的道德底線極低,表麵講義氣,背地裏卻是狼心狗肺,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的人。
當他占領東路三州之地,騎著高頭大馬,踏入曾經求學的書院,一把火將之燒得幹幹淨淨。百年學府化為灰灰。他也和連山學派的人結下了仇。此次朝廷出兵,連山學派的人都叫囂著要先平張重明。
侍女退出門外,拍拍心口,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來到內堂之外一處角落裏,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偷偷在上麵寫下:“二號對象,十六分鍾,內容不詳,跟進。”寫完,侍女走到府門之外的一處角落,撬開牆邊磚石,將紙條放入,而後若無其事的回府。
若有知情者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歎,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姑娘竟會是隸屬於錦衣衛編外的密探。而她放在磚石之下的紙條,在她進府之後,便被一位路過解手的醉漢取走,送到一處專職於北方藥材買賣的店鋪之中。
店鋪老板看到紙條,立即派出夥計,假意前往祝府詢問管家,昨日送去的藥材是否滿意,其實又將這個情報送到祝府的密探手中,要他核實並查清楚兩人談話內容。這一套操作下來,行雲流水,密不透風,錦衣衛的間諜功能展現的淋漓盡致。
此時,整個東南地方,李同已經布下數百名這樣的錦衣衛,他們或是隨著逃難的人群而來,或是隨著商隊而來,三教九流,各種各樣的身份,朝廷允許他們就地秘密發展密探,給予報酬和獎賞,重要角色亦可使用非正常手段,比如,簡易版腦神丹,短短一個多月,就以有一千多編外人員。這也是李同防禦張重明的後手。
同時,在整個中部地區,也上演了一幕幕這樣的景象。在大多數人心中,李胤皇室還是正統。胤國五百年的底蘊全力爆發,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短時間崛起的勢力能夠比擬的。但這股勢頭很快又將因為另外一股勢力的介入而被打破。
京城郊外,一群穿著奇異的人在東廠幡子的護衛下到來。當他們遞上文書進入城中之時,守城士兵向前早已收到命令,快馬去向宮內稟報。
肖孟等人正在處理分類各種情報,突聞門外人稟告:“肖公公,劉公公,霍公公!有人來報,陛下所召集的賢者來了!”
肖孟等人霍然起身,急忙問道:“當真?怎麽提前到了?”
那人肯定的點頭:“手裏有東廠的文書,確認無誤。”
“好!”肖孟拍手喜道:“咱家立馬就去給陛下報喜!”
劉正福與霍山相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不滿。前者截斷情報,後者又想搶功,這肖孟的吃相太難看了。原以為掌握東廠便能和他平起平坐,哪知他竟然將自己很多親信安插進東廠之中,而且陛下還默許了。看來比起他們兩人,陛下還是更信任這算是半個外戚的肖孟。
想到如今的朝堂,文有鄭鐸,武有白正先,他們估摸著陛下是不是更相信外戚?心裏也嘀咕著,自己要不要也去老家看看,有沒有親戚的女兒沒有出嫁,獻進宮來,就算是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也沒關係,反正隻要漂亮動人,皇帝喜歡,名分對了,權力自然也就有了。
他們雖是這樣想著,腳下也跟著肖孟前去麵見陛下。如果自己不露麵,鬼知道肖孟會不會把功勞全部攬去。肉吃不到,喝口湯也是好的,再退一步,他們也算東廠的直接負責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肖孟也注意到跟在身後的兩人,雖然他貪功,但也明白現在不能和他們的關係鬧得太僵,畢竟皇帝縱容他的目的很明確,平衡!讓他安插人進入東廠,是為了使東廠進入一種兩邊,或者說使三角的平衡,他與劉霍二人相互製約,甚至爭鬥。不管是朝堂軍隊還是東廠錦衣衛,皇帝都要保持這種可控的平衡,這樣陛下才能大權獨攬,乾綱獨斷。這是帝王的心術。
李同坐在上書房裏,反複研究著前些日子東廠送來的此次的出征的將領的過往的經曆和近日的日常的言行。
“嘉祉五年十二月三日,十二時三十分,白正先於軍營視察,教導使士卒要忠於陛下,為國盡忠,一點起。於帳中少盤演兵,其所用陣法為一字長蛇陣,頭尾相顧,推算結果為我軍全盛,其人大喜,撚須而笑,曰……”
李同放下這份拿起另外一份:“嘉祉五年十二月三日,十六時三十七分,章如鬆於帳中獨飲,神情不渝,口中念念:白正先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