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文錢買不了吃虧
叮鈴鈴，叮鈴鈴，菜市口，此時此地已被人用水衝刷的幹幹淨淨，一個背桃木劍的青衣道人，一手搖銅鈴，一手撚法決，口中頌咒，意圖淨化這塊血腥之地。他的鞋子上滿是泥濘，被水所化，流向四周。
“想不到方來京城就遇見這種倒黴事。”在他眼中無數怨氣從地底冒出，彌漫開來，入夜必將百鬼橫行。
一會兒，他放下鈴鐺，收起法決，道：“看來除穢之術是無法阻止這場災禍了。”於是他腰間的布袋之中，取出一疊黃符，挨家挨戶的送去。
“這位大嫂，我觀此地陰雲密布，恐有禍事，這張符紙可趨吉避凶，望您貼在門上。”
“要錢不？”
“一文。”
“那算了！”
“那就算了。”
道人來到下一家：“這位大爺……”
“真人，老頭子沒錢，你去別家吧。”
“老人家，一文錢，買不了吃虧。”
“我真沒錢，用東西換可以不？”
“可以。”
“真人，這是我今天剛織草鞋，一雙三文，準備明天去賣，給你一雙，能換不？”
“那我給你三張，你可以送一張給隔壁大嫂，佑她平安。”
“好好，多謝真人了。”
再下一家……道人一家一戶的走著，一文一張，有人買了，他不歡喜。有人不買，他不糾纏。命由天定與人定勝天，在他看來都是對的。
來到正大街上，道人的黃符賣的差不多了，袋子裏也有著幾百錢。一班下堂的衙役正巧路過，溜溜的走過來，伸長脖子看了看，道：“喲嗬，還有人做這買賣呢？賺不少了吧？”
道人道：“差官有事？”
衙役道：“你知道這兒做買賣要交份子錢嗎？”
道人嗬嗬一笑：“我這小本生意，不賺什麽錢。”
衙役道：“這兒擺攤一天壹佰文，行腳嘛，你就給五十文可以了。”
道人將布袋裏的錢全拿出來遞給衙役，道：“我這都給你，隻要你受得住，無所謂。”
衙役左右看著道人，莫不是失心瘋了？利索的奪過那錢財：“還有咱受不住的錢？”拿完便走，衝身邊的人道：“今兒德勝樓喝酒，我請。”
道人看著衙役離開，指尖畫了個符印，輕輕一彈，附在衙役後背之上：“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四周百姓指指點點，大家都在嘲笑道人的愚蠢，他卻隻是笑而不語，拍了拍幹癟的布袋，瀟灑而去，消失在街角巷尾。
傍晚，人們結束一天忙碌，回到家中團聚，妻兒相伴，一碗飯，一壺酒，在這亂世，都是得過且過。
一戶人家的孩童蹲在門外，叫喊道：“爹爹，你看螞蟻搬家了。”回應他的卻是娘親的責備：“別蹲在地上！你看衣服都弄髒了。”
他爹出門將他抱起，用自己的胡渣子輕輕磨蹭他的臉蛋：“誌兒，跟爹去吃飯。”
他娘抱怨道：“你就寵著吧！不過今天怪冷的哦，上午還是日頭高照，下午就滿是烏雲了。還有今天殺頭真嚇人的，一下子砍了那麽多人。”
他爹滿不在乎道：“哪天不死人啊？這世道，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娘道：“我還是把這符貼在門前吧，今天實在有些怪異，瘮人。我回來的時候，到處都是老鼠集群從犄角旮旯裏竄出來，漫天鴉雀亂飛，不吉利。”
“能有什麽事？前些日子叛軍攻城都被陛下收拾了。你啊，就是婦人之見。”
皇宮大內，此時，李同與肖婉正在用膳，按皇家的規矩，食不言，平常肖婉總是耐不住性子要說幾句，這次她也安安靜靜的吃著飯，不過眼珠兒不時的向李同這邊偏來。
李同正經的坐著，目不斜視，一口一口的吃著飯，但心裏還想著天牢裏的事，他不知道該怎麽問肖婉，萬一自己的判斷錯了呢？不久，他吃完飯，放下碗，擦擦嘴，漱漱口，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見李同這般做派，肖婉嘴一嘟，將筷子摔下，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嘛？不就是叫他放棄皇位，離宮出走，不同意就不同意唄，怎麽還在生氣？
冷暴力最是傷人，兩個人相互猜來猜去，哲理曰：他心不可知，這樣隻會加深誤會。李同也不想，隻是本來就是個感情小白，遇到問題就想逃避。不想傷人，也怕自己受傷。
李同又回到上書房，這裏已被打掃幹淨，繼續處理政務，拿起一個折子，前些日子叫肖孟等人公推一個首席掌印太監，三人一致決定為肖孟，這不出所料，準了。但，這個首席掌印太監可不能像王傳那時擁有那麽大的權柄，代皇帝批紅的權力得去掉。
還有軍機衙門的人選，鄭鐸也呈上幾份名單，李同從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馬鴻，就是先前在殿上穿喪服告禦狀的那位。李同笑了笑，六品也提上來了？其實他早就決定這些軍機大臣的官位不能太高，幹脆就給個虛名，定期有輪值，像秘書一樣，能辦事就行。
白正先也將挑選錦衣衛的事辦妥了，人已經安排進宮，替換原來一部分侍衛。對於錦衣衛，官職照舊，設南北鎮撫司，旗下有千總，百戶等等。
他又覺得不能像明朝那樣搞成特務政治，弄得人心惶惶，參考後世文明國家，雖然都設有這類諜報機構，但也隻是在暗處，保持神秘。他所設的錦衣衛，最要針對軍事諜報和皇家安全。
至於官員的監察，原有的禦史台之外，他還決定讓劉正福設立那臭名昭著的東輯事廠，二者相互牽製，賜於他們密折奏事之權。
如此大局便會定下來，應該能夠安心平亂了。
“陛下。”
肖婉端著碗進來：“天黑了，臣妾剛剛看您沒吃多少，喝完參湯吧。”
李同接過來，道：“有心了。”
“陛下今天心情不好？還是在生臣妾之前的氣？”
“朕沒那麽小心眼。”李同嚐了一口，味道不錯，放下碗道：“婉兒還有什麽事嗎？”
這是下逐客令了，肖婉心裏又是一陣委屈，道：“陛下就這麽見到我嗎？這參湯可是臣妾親手熬製的。”
“唉。”李同終是狠不下心，起身撫摸著她的臉，道：“我也不知道。婉兒不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很奇怪嗎？空有夫妻之名，相互防備。我不奢求其他，隻希望有一個真正能夠喜歡的女人。我有很多事去做，沒精力再去防備自己的枕邊人。也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你不該進宮，我不該來。”
“輕書……”
“我叫李同！”
“李同，你究竟想要知道什麽？”
“我要知道一切，你為什麽進宮！和什麽人聯係！有什麽目的！”李同歇斯底裏的緊緊抓住肖婉的肩膀：“我喜歡你，但我害怕！我不想懷疑你。疑神疑鬼的，這讓我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