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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草長鶯飛 第二十一章 唱賣

  疊古洲東南有座嶄嵌仙門,遊曆十年中陸矩曾與師父嶽峙遇見過嶄嵌仙門一位祖師堂祖師,那位長輩與當時臉頰上還彌留著稚氣的陸矩算是極為投緣,來疊古洲前陸矩就有順路拜訪的念頭。按清白島買到的那份疊古洲堪輿圖看來,砣磯大渡口離嶄嵌仙門不算太遠,將近兩萬裏地的路程。


  陸矩在砣磯大渡口這邊售賣客牌的雪浪坊問了問有沒有去往嶄嵌仙門的懸艦,被告知有一艘遠遊的仙階懸艦剛離開沒兩日,等到返程怎麽也要兩旬,還有一艘航程上有去往嶄嵌仙門的小懸艦也因為年限期至,收在艦倉那邊暫不運行。好在雪浪坊夥計熱心為陸矩建議去砣磯大渡口北邊兩百裏地的點壑宗,那邊有兩艘航程上經過嶄嵌仙門的小懸艦。


  陸矩致謝後沒有立即禦劍去點壑宗,反而走進渡口坊市,打算購置一份見長輩的禮,不用太大,但也不能太摳門了。


  幾間賣坊逛下來,最終陸矩還是選擇在一間文玩類賣坊花了兩枚黃道錢買下一對傳世已有數百年的豐足玉料子螭龍鎮紙,掌櫃的覺著今天開門紅還不錯,就順便再白白贈了一隻價不過兩三枚迎春錢的金蟾筆洗,客客氣氣給這位白衣背劍的遊俠以禮盒封裝好那對螭龍鎮紙和金蟾筆洗。


  陸矩提著禮袋剛出鋪子,就差點撞上個沒仔細看路的年輕少女。少女懷中捧著一疊請柬似的書牒,看穿著模樣多半是一些個大賣坊雇傭的世俗侍女。


  小侍女趕忙低頭道歉個不停,隻是個農戶出身有幸被雇傭到大賣坊這邊的她在這片地頭上是誰也惹不得。早前幾次心驚膽戰後想過與大賣坊主事辭去這份活計,隻是家中不太樂觀,容不得失去每月這筆不小的月錢,她也隻能咬著牙硬撐。好不容易這一兩月下來還算安生,這會兒又差點惹出事,心中實在是叫苦不堪。


  陸矩看著腦袋好像有點笨拙的少女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因為讓他想起了那個也是有點呆呆的青芽,一瞬後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還在低頭道歉的小侍女,陸矩擔心再不開口就要嚇哭她了,盡量讓自己嗓音溫和地安慰道“我沒事,你這不是還沒撞到我嗎?你這手上有事要忙的話可別耽擱了。”


  小侍女緩了一口氣,連說兩聲謝公子大諒,隻是依舊站在原地等這位公子先行。


  陸矩見她恪守禮儀得很,隻好先行大步側身而過。小侍女等陸矩走出六七步後咬了咬嘴唇,壯著膽子回頭看向那道白衣負劍背影開口道“公子,我們家敦義坊今日有場唱賣,公子若是有興致,奴婢這邊有能進唱賣廳的請柬送與公子一份。”


  陸矩回身看了她一眼,一手提著禮盒,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搓搓下巴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走到她麵前接過一份請柬。


  “趕緊忙去吧。”


  小侍女靦腆一笑再施了個萬福才姍姍離去。


  陸矩翻開手中請柬,左邊敦義坊三個貼金大字,富貴氣十足。右邊是小毫寫就柬文,字跡娟秀,十成十出自一位女子的芊芊細手。


  唱賣一事常見,能上唱賣台的物件也都不差,更不便宜。眾客競價,現價三唱未滿時可溢價,第三唱前無高出現價一定差價的溢價者即視為成功售出,不得再溢。


  說起來身上這件陪了陸矩已經十年的法袍夙果也是遊曆十年時師父嶽峙帶著自己在一場驚動瀛洲所有山上仙家的唱賣上買下的,夙果作為當時的幾件壓軸物之一,師父嶽峙跟一位瀛洲仙人境大修士互相溢價爭搶,把價位喊到了七十枚金仙錢才讓那位家底不太夠厚的仙人境大修士割肉般棄價。


  敦義坊在砣磯大渡口這邊是極為有名的大賣坊,陸矩隨便在街道兩側抽了間鋪子的掌櫃禮貌詢問敦義坊怎麽走,那位掌櫃手指一比劃,“出了這條街向左走後右手


  邊第三個街口進去走幾十步就能看見,坊大樓高招牌亮,好認得很。”


  陸矩笑著謝過掌櫃的指路,不急不忙按著那個方向去。


  一座坊門與節度使府邸中門差不多大小的建築在白芝街鶴立雞群,坊心中央八層坊樓,大有周邊幾街的中流砥柱之感。


  陸矩在門房遞交過那份小侍女給的請柬後便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女修來為陸矩帶路進坊。


  敦義坊內假山泉池與幼鬆青竹布景極正,符合青囊術說且修飾得十分剛好,走入其中兩眼所及天清地明。


  迎客女修有意無意搭話陸矩,目的自然是要稍稍掂量掂量這位以不指名請柬來參加這場敦義坊唱賣的客人身上神仙錢有多少斤兩。陸矩則有問有答,十分話九分假,稱自己是致留洲東北部的文修氏族南德寧氏子孫,化名寧鄉。


  敦義坊這場唱賣規模算是近十年來最大的一次,其中一件壓軸物已經公然寫在請柬上。一件受損四五分中樞根本卻無大礙的臻兵法寶,得主要是舍得砸錢好好溫養上幾年是不難讓它恢複到巔峰的。也由此吸引來了不少家疊古洲南部沿海的宗門,基本都是祖師堂那邊缺祖山鎮運物的仙家。也有一些個富足強大的氏族來客,這些人就隻是想著壓軸物不止一件,說不定碰運氣正好撞上稱心的高階法寶,可以試試能不能收入囊中,再差也能不花一顆子就有一場眼緣,何樂而不為。


  唱賣設在敦義坊廳台最為精致內奢的寶卷廳,綿軟坐席從主台前階梯式向後疊出九階,近半圓地環抱主台。在這三列為一等的客席左右和後方還有寶卷廳半二層,搭建有十間內飾更為價值豪奢的超一等廂房,麵向主台這邊的晶瑩廂壁是用奇特仙家料子所製,從廂房內觀主台客席一覽無餘,但要是從主台和客席去探究廂房,不僅目視不見,連觀真境修士的感知都能被隔開。不過十間廂房就算是這次的大唱賣也坐不滿一半,能把十間廂房坐滿的唱賣就能算得上是驚動大半個疊古洲了。


  陸矩在那位小心翼翼套話避免引起客人反感的女修帶路下入座第二等中三列坐席。這會兒已經酉時三刻,唱賣在戌時開始,還剩下半個時辰多點。主台下一百六十二席此時第一等的上三列五十四席入座不過十來人,陸矩所在的第二等中三列要多點,二十出頭左右,倒是第三等的下三列已經隻餘下十來個席位了,而且陸陸續續一刻鍾內又入座了幾席。


  九洲所有的唱賣廳席位分布上從來隻有九列,坐得最低卻個個身份顯赫一流的上三列,稍稍平庸但咬咬牙也能掏出一筆不淺家當的中三列,最後那坐的最高入座人卻大多都是牙縫裏摳神仙錢的野修客人的下三列。


  至於廂房那邊沒什麽必要提,最低也是位中宗宗主,造極無路境大修士親臨,高了來位仙人境也不奇怪,差距太大,沒什麽好比的。


  陸矩在唱賣一事上還算有印象,隻是上次坐在瀛洲那座唱賣廳的廂房裏光看著師父跟人家競價了,也沒自己出手競價的機會,不算很懂。


  中三列的軟席占地都有大半丈長寬,座椅右側擺放一盆仙家植種的瓜果,果肉飽滿細膩蘊含少量靈氣精華。左側有一隻紫金茶壺和地髓火爐,另外還有幾泡包好的世俗名貴茶葉和幾隻釉白梨花紋瓷杯。上三列是同樣的擺放,最後的下三列就慘淡不少。瓜果量遠遠少於上中六列不止,連茶具瓷器和茶葉都要遜色一籌。其實倒也怪不得賣坊方這種看起來頗為現實的做法,委實是上三列那邊幾乎對這些看不上眼,中三列也就吃一些,餘下大半留在那裏。唯獨那些有幸進唱賣廳的窮光蛋野修每次都能吃光,這也就算了,反正也沒多值錢,但野修們少有在唱賣上溢價購下唱賣商品,而且早前不少野修還吃上癮了,裝著一副大爺我有錢,你讓我進去參與唱賣的模樣白吃


  白喝,更別談減量後還有野修冒充正統仙家弟子甚至擠進中三列去吃霸王餐,讓賣坊這邊哭笑不得地趕人。


  陸矩在坐席上稍稍閉目養神了兩刻鍾後再睜眼,寶卷廳一百六十二席已然入座大半。下三列早就滿座,可謂是修士中的蛇蟲鼠蟻紮堆,對此陸矩沒什麽反感的,野修修道之路艱難不已,富不該鄙貧苟且。上三列多半是坐不滿了,能過一半算不錯了。至於中三列這邊,陸矩兩手邊的坐席都已有入座人,猜想多半是會餘下幾席,隻是寶卷廳內盡是修士,陸矩不方便張望更不方便以神識探索究竟,容易被一些境界夠高的修士視為無端惹事,陸矩不是個喜歡給自己平添麻煩的人。


  戌時一至,寶卷廳內月石再亮起數十顆,廳內柔光明亮。主台那邊司職三唱和詳解唱賣物根底的唱賣君以及司職每輪捧寶下台給那第一等上三列貴客近觀的捧寶仙一同登台,一位豐神俊朗的而立之年男子與一位雙十年華的嬌媚女子,常人看了隻會覺得是一對神仙眷侶。


  唱賣君先以一段早早背的滾瓜爛熟的開場儀語致謝在場的所有來客,口才極好,神色真誠,像個耳聞廳說書先生教出來的高徒。


  等他講完之後,廳內修士也不吝嗇給些掌聲,說到底,是在給敦義坊麵子。山上修行,正統修士之間的香火情還是挺牢靠的,至少比一對野修好兄弟的兄弟情來的牢靠。


  主台上唱賣君為自家賣坊掙到了麵子後也不敢拖遝耽誤台下貴客們的時間,直接起手第一件就為來客展出一份驚喜。一件能聚土運鎖住部分人身血氣的法兵品階寶甲,澄黃模樣,是大多修士都用得上的好東西,對於邁入油盡燈枯年歲的老修士能幫忙鎖住部分枯敗血氣再延壽一些年,也能讓正值旺盛巔峰的青中年修士少流逝些不經意間揮發掉的多餘血氣,在將來反哺己身。


  陸矩對這件重嶽甲胄沒什麽興趣,法袍夙果相較於它不僅品階高出兩階,在幫陸矩回攏散出的血氣一事上更是契合陸矩本身。


  開頭好戲之後的幾件唱賣物都算不上是多好的物件,被幾位不同的客人以平價溢價拍下。陸矩淡然坐在位上一邊泡上一杯名貴茶水一邊觀人競價。


  十間超一等的廂房,有三間中月石燈光亮起。寶卷廳一層的來客基本不去看那三間廂房,惹不起躲得起。


  其中一間廂房中,一位剛剛從東巨神洲砥礪境界歸來的少年兩手環著軟席靠背,把自己“吊”在座椅上。


  疊古洲東南仙家魁首嶄嵌仙門中大厝峰一脈出身的祖師堂嫡傳弟子岑溪,龍泉境時就把東南地域的一眾小仙家弟子們折騰得死去活來,等躋身了宗師境之後,丟給自家地域上那些小仙家崽子們一句聖恩一般的話“你們也太不經耍了,大爺我不奉陪了。”然後就屁顛屁顛跑去東巨神洲禍害別洲的仙家崽子們去了,當時不到十九年歲滿躋身宗師境的岑溪是公認的嶄嵌仙門祖師堂嫡傳前三甲之一。在東巨神洲那邊鬧騰了一年半後躋身的俱化境,二十歲出頭,這次回來差不離是將拿下當代嶄嵌仙門祖師堂嫡傳第一人的架勢了。


  岑溪在砣磯大渡口剛下那艘青筏懸艦就被師父大厝峰主給接下,然後跟著師父一起來這場敦義坊開設的唱賣,反正師父說有一件挺適合自己用的攻伐法寶,正巧買下給他當做破境禮了。有東西收岑溪那是一個得勁,巴不得叫師父再多買一件當禮,緣由嘛可以先賒著,回頭自己綁個其他仙門的祖師堂嫡傳女子回來作道侶或者說不定沒兩天自己境界就哢哢哢的觀真境了,這不就不用費心費力再挑禮了。


  隻是岑溪開口前就被大厝峰主一巴掌拍腦袋上,說了一句“就一件!”


  岑溪隻好心中默默哀歎一聲知徒莫若師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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