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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年少時 第八章 終於歸家,敬水神三炷香

  西陲道節度使府邸。


  申時一刻。


  今日午膳時大夫人蘇薰比昨日要多了些胃口,前幾天大夫人的憔悴模樣,府上人看著都不是滋味,隻能默默心中禱告讓那山上仙師發發善心讓長公子歸家來見見大夫人。


  此時蘇薰正在內庭教陸穎琋下棋,陸子赫與陸言裕在一旁練字,施漪和程寶霜則為兩個孩子親手磨墨。


  門房從廊子裏匆匆快步走來,臨近大夫人身前,不敢廢話,躬身道“大夫人,長公子下山歸來,已入府中在中堂等候。”


  蘇薰手中撚著的白玉棋子墜地,心中一片空白,一瞬起身就往中堂趕去,一旁侍女趕忙跟上。


  施漪與程寶霜相視一笑,讓陸子赫、陸言裕停筆,笑道“帶你們三去拜見一下你們大哥。”


  陸矩入府後其實有些近鄉情怯的緊張,但當蘇薰自中堂幕簾後疾步走出,母子時隔八年再次相見時。


  那張已留下明顯歲月痕跡的臉龐,還有蘇薰那一頭青絲中一點不易瞧見的白發,和她忍在眼眶中的淚珠。


  常有修士認定除自身與境界外其餘一切皆可舍去,實則不然,就如母子親情,從不是那身外物。


  陸矩雙膝跪地叩首,心中那些沉積已久的思念湧上心頭“娘,兒子回來了。”


  蘇薰淚流滿麵,攙扶起陸矩,用袖子擦去臉上淚水,笑著安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些年隨你師尊在山下遊曆過的怎麽樣?走了那麽多路會不會很累?”


  陸矩抹了抹不禁濕潤的眼眶“師尊待我很好,山下遊曆修行走路累點也沒關係,娘,你看兒子都這麽大了,多走些路不是壞事。”


  “是啊,都這麽大了,比娘要高好些了,跟你爹差不多了。”蘇薰伸手摸著陸矩低下的腦袋,有些感歎。


  府中侍女仆役早已退離中堂,施漪、程寶霜、三個孩子以及蘇薰貼身侍女椿雀也躲在中堂幕簾後,沒有去打擾喜別重逢的母子二人。


  母子二人在中堂聊了有一刻,期間隻有椿雀入堂中為兩人沏茶一壺。


  之後施漪程寶霜才帶著各自孩子出來,陸矩以仙門內見師長禮儀作輯各稱呼為“施姨娘,程姨娘。”陸矩是見過施漪的,而程寶霜是從剛才娘親蘇薰口中得知。


  施漪程寶霜也以女子禮儀還禮尊稱一聲“長公子。”


  陸穎琋、陸子赫,陸言裕三個孩子憋著滿腦瓜子的好奇心一同行禮問安。


  陸矩笑著讓弟弟妹妹們不用拘禮,然後從背袋中取出三樣在笛柳城買的南唐物件分給三個孩子,再解開法袍夙果的障眼法,從中又拿出三麵來自廣夷仙門獅子峰為各峰脈親傳弟子而製的萬裏平安牌。親手一個一個為他們係上,輕聲叮囑“隨身戴著,能辟邪明

  目。”至於真正用處,陸矩則未說。


  半刻後原在衙門公事纏身的陸文篤也罕見的早了一個半時辰放衙回府,約莫是府上有人去衙門報知了。


  這些年其實心中也一直有記掛長子的陸文篤見到如今與自己也一般高大的陸矩,牽掛落地,麵對兒子的跪地叩首,淡然笑道“回來就好,多留些日子,你娘這些年很想你。”


  今日因陸文篤放衙的早,長公子又下山歸來,節度使府邸的晚膳在酉時二刻便備好,陸家八口人同聚一桌,對於八人而言,是他們一生中少有的家人團聚時刻。


  立夏,鬥指東南,萬物生長。


  陸矩回到家鄉已有一旬,這些日子裏大多還是陪著娘親蘇薰聊那些山上山下見聞,亦或是看妹妹陸穎琋與娘親下棋,教兩個弟弟寫字。修行一事算是暫時被陸矩徹底拋在身後。


  父親陸文篤隻有陸矩歸來那天放衙得早,剩下的日子裏衙門公事確實纏人,分身乏術。


  這天早上教完陸子赫與陸言裕臨摹小楷,陸矩便與母親蘇薰說要去拜訪衝瀾江水神廟。


  衝瀾江水神廟自十九年前建起後,香火旺盛,兩岸官民大多來此獻香。若是到了一年中大楚王朝佳節之一的升平節,兩岸五州將近百萬戶官民沿江舉行升平節賀典時,去往昆州水神廟燒香祭拜的人流堪比江水般洶湧。


  昆州州城本就離衝瀾江不過二十裏地,水神廟則建立的更近點,在江邊不遠的天蘭峰上。


  陸矩禦風而至,不過沒有直接落在水神廟前,而是在山腳幽靜無人的小路上落下,而後再登山去往水神廟,法袍夙果自然也施了障眼法,成了一襲富家料子模樣的白衣玉帶。


  不過還沒進水神廟的門,離著還有點路,當年那位上岸的水神大人李睿著一身青衣而來,路上此時無人。李睿用生前還是武將時習慣了的抱拳行禮道“陸公子來,小神未遠迎,失禮了。”


  陸矩擺擺手道“水神大人客氣了,我就是來討杯熱茶喝,再就是找您嘮嘮嗑,可別嫌我煩人。”


  李睿出身於大楚北塞武人姓氏,血脈裏流傳著北塞人的豪爽豁達,卻也兼具王朝東部人氏的智敏。


  所以李睿也就不故意拘禮,哈哈大笑道“茶水少,酒水多,日子清閑,正想聽人說話。”


  陸矩會心一笑“那就小酌幾杯。”


  小路之上憑空現出一道水瀑門扉,李睿挽起水簾道“請陸公子入陋屋。”


  山水神祇在九洲對於世俗百姓而言,大抵上是跟山上仙師差不多的尊崇。不過兩者區別在於平日裏就可以去廟宇參拜一方山水神祇金身,但卻基本無緣能得見神祇真身。而山上仙師,如果有緣的話,在一些甲字大州州城也

  能見到,至於如何知道是那仙師,隻需看是否一身白衣不染,男子是否豐神俊朗,女子是否美貌清麗。


  山水神祇這類的存在對於修士來說,看在眼中猶如另一條登山,甚至是成仙路途,但卻絕非是輕易可踏足之地。


  而成為山水神祇有著莫大好處,其一神祇隻要位於被敕封的轄境之內,可離開金身隨意神遊,轄境內與仙人一般縮地成寸。且神祇無論有無品階,金身立起之時,便會擁有一方可納生靈的秘境,比起活船身上的小秘境,其中天地更為廣袤,並且隨著神祇品階的晉升更加龐大,大多都是作為神祇府邸,就如李睿口中的陋屋。以及神祇隻要金身不朽,相比無法成仙壽命大限便隻在五百餘年的登山五境巔絕修士來的存世更久。


  而弊處在於神祇不像修士一般,可隨意遠遊。神遊離境魂飛魄散,金身離境金身破碎,被一些與山水神祇有仇怨的修士諷為被栓了繩的狗。


  陸矩踏步踩入水瀑門扉,李睿稍晚兩步跟上,小路複歸平靜。天地倒轉,陸矩進到水神府邸,感受與乘坐活船時差別不多,都有些恍如隔世。


  這還是陸矩第一次入山水神祇的秘境府邸,隨師尊山下遊曆的十年裏雖然瞧見過不少山水神祇,但做客是從未有的事。


  水神秘境府邸之中也有那侍女、侍從。隻是身上沒有一絲活人生氣,也許是落水水鬼,也許是附近州郡的孤魂野鬼,會說會笑,打扮得比有些活人還要得體。


  李睿讓侍女拿了酒壺酒杯便將她們揮退下,給陸矩倒上了酒,撓撓頭,桌上就這一壺兩杯。當了神祇隻吃香火以後喝酒就沒想過佐酒菜,所以府邸上也從來沒去備。但這會兒沒佐酒菜不像話啊!

  陸矩眯眼一笑,從法袍中拿出一盤花生米,自然是在山楂紅客棧時拿的,本來是想回山時跟楊懷穀佐酒的。


  一人一神祇先喝下一杯,陸矩率先開口道“當年水神大人贈予我的那份共神宮隕仙金已經被打造成我的本命物之一,我師父也為之稱道。”陸矩說著便喚出青魚,李睿看了一眼,便樂嗬嗬繼續喝酒。


  “我也不與水神大人繞彎子,敬神有三炷香,青魚這份情分,便也為三。其一,廣夷仙門在南海部的渡口會與衝瀾江渡口建立航程。其二,水神大人的金身品階,我師父有一柱香可以燒來,不過大概隻能是個五品江神。最後,我師父可為水神大人出手一次。”


  李睿爽朗大笑,嘴上說著“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不過想想以後說不定哪天捅了大簍子還能橫著走一次,不收下的話對不起陸公子特意往我這走一趟。”


  此後兩人便是閑聊,陸矩會與李睿問些關於父親陸文篤這些年在昆州的事。


  酉時陸矩起身離開,李睿禮送出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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