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年少時 第一章 從此往後

  持提洲，甘露新曆1363年開春。


  去歲，持提洲嶺南部大楚王朝吞並了持提洲西南邊陲的元詔王朝。


  原兩國相隔的國界處是一條水量充沛水位極深的大江。


  兩百年以前另一座早已傾覆的王朝敕封在此江的水神也早已隨王朝滅亡而金身消散。


  其後才建立的兩座後來王朝因劃江而治導致雙方都無法以五色祭法為此江重新敕封一位水神坐鎮。


  之後兩百年歲月裏，形形色色的各路人士多多少少有溺亡在滾滾江水之中，淪為水鬼。


  光陰長久，積弊極深。


  衝瀾江患事近數十年來尤為嚴重。


  兩朝一統前，邊貿難行，多有商隊渡江為水中妖鬼貽害，江邊村落縣城搬離一空，方圓十裏到百裏不見人煙。


  去歲年底大楚王朝徹底兼並元詔王朝後不到半個月，大楚朝堂上就已經為衝瀾江患事與衝瀾江水神敕封一事吵的臉紅脖子粗。


  戶部禮部皆極為受累，以寬宏禮賢著稱嶺南嶺北兩部的大楚皇帝陛下親自巡視兩部衙門，犒賞吏員。


  忙忙碌碌了兩旬，官位大的六部尚書，上柱國姓氏，四鎮四征大將軍等文臣武將一把手們朝堂上吵出了個結果，底下的兩部衙門官吏也整備好了相關文書案牘。


  立春時節大朝之上，司禮監掌印太監按昨夜已擬定好的聖旨宣讀聖意。


  衝瀾江新任水神由二十多年前抗擊大赤王朝壯烈戰死的從三品衝朔將軍李睿擔任。


  衝瀾江患事將由新任水神與欽天監全權處理，大楚國境中最大的山上仙家宗門淼塘宗也會派遣祖師堂供奉與嫡傳帶領門內弟子從旁協助，務求以最快速度恢複兩岸商貿，開墾農耕。


  衝瀾江歸入原昆州管轄。


  甘露新曆1364年大暑。


  距離衝瀾江一事已經過去一年多的時間，當初聖旨下達後不到一個月時間，患事就全部平息，水神廟與水神金身也得以塑立。


  皇帝陛下對於衝瀾江的扶持更是不遺餘力，為開墾農荒，王朝境內廣招農戶搬往昆州四郡，衝瀾江兩岸農戶往下幾年的賦稅減免極大。


  僅僅是半年時間，從東隔壁兩州移戶昆州的農戶商賈多不勝

  數，昆州四郡皆成了香餑餑，相比起以往如同坐冷板凳時大不一樣。


  土地，商鋪，官位，一州事物皆在隨著大勢登高。昆州可謂是鹹魚翻身，不容易。


  如今已有一年多的時間，昆州也開始逐步穩定下來。


  昆州刺史陸文篤，是甘露新曆1351年、大楚寶璽三年殿試的探花郎，後輾轉官場，擔任過翰林院小黃門，起居郎，禮部右侍郎，後來被政敵謀算，寶璽十一年最終被貶昆州擔任刺史。那時候的昆州偏，窮，一個刺史遠不如中樞京畿附近州郡的太守。再加上昆州本就是國界邊緣，衝瀾江還鬧鬼患，昆州州郡轄地內的山水神祇也隻能堪堪護住州城郡城，有些縣城中的弱小神祇都被惡鬼與鬼王騎在金身頭上拉屎撒尿，苦不堪言。相比北方邊塞幾州，雖說一樣窮，但北邊卻是有軍功可撈的，那時候被貶到昆州的官吏，在朝中人看來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陸文篤在昆州刺史的冷板凳上坐了四年，元詔覆滅後，廟堂上也有六部中的一把手想把他從這個即將成為一塊大肥肉的刺史位置上擼下來，不過最後不了了之，皇帝陛下並未同意讓陸文篤平調別州擔任刺史。


  陸文篤冷板凳的四年裏在昆州並無什麽大作為，倒是一些小事前前後後忙碌了不少。


  陸文篤忙碌的那些小事，在昆州煥發生機後起到了相當大的催化作用，昆州的繁榮度能夠以一年時間就咬上王朝東部甲字大州的尾巴，裏邊的功勞，刺史大人占了不小。


  朝中隻要不傻的人都已看出當年陸文篤被貶昆州，明著是被政敵謀算，如今看樣子分明有皇帝陛下的授意在裏麵，畢竟是擔任過起居郎的人。


  陸文篤也就此再次以比當年探花郎君更耀眼的光芒在大楚廟堂上重新占據一席之地，寶璽十五年秋更是迎娶了上柱國蘇家庶女蘇薰為妻。


  大暑炎熱，大楚王朝地理所致，一朝國境之內大多冬日大雪嚴寒，夏日烈陽灼灼。


  對於高官皇室來說卻不是什麽問題，國境內被尊為第一仙家宗門的淼塘宗常在夏暑時節贈予大楚皇室高官不少的避暑珠，巴掌大小的避暑珠就可以庇護一座庭院涼爽如金秋。


  陸文篤這兩年都得了淼塘宗親自派弟子送上的避暑珠，一枚置於州衙門，一枚安置在即將臨盆待產的蘇薰所住庭院。


  蘇薰雖然不是蘇家嫡女，卻是十分得上柱國蘇家家主疼愛的小孫女。嫁與陸文篤後，夫妻和睦，感情也是在婚後迅速升溫，三月後便已有喜。


  寶璽十六年七月尾，蘇薰誕下一子，孩子出生時，炎炎大日自立夏以來就不曾停滯的昆州突降潤雨，萬物皆受此甘霖恩惠。


  孩子降生不過一刻後，有位道人從昆州城外一步跨入刺史府邸，縮地成寸，如入無人之境。當他瞧見那繈褓裏還帶著血水的嬰兒時，喃喃低語。


  道人與陸文篤定下約定，孩子三歲時道人會來接走隨他修道，道人留宿府上一日後便離去，臨走前隻留下一枚玉牌告知讓孩子隨身戴著。


  孩子被取名為陸矩，以遠快於常人的時間學會了說話和行走後，總是喜歡讓母親帶他去江邊長坐，一在江邊山腰亭子坐下，雙手捧著腦袋能瞧江水瞧上好幾時辰。衝瀾江水神李睿還曾特意上岸贈予孩子一份機緣。


  陸矩兩歲以後隨父親陸文篤進京麵聖，大楚皇帝陛下對陸矩十分喜歡，將欽天監中一樣水運護身法器親手賜下給陸矩。


  陸家公子之名一時風浪般傳入大楚朝野。


  甘露新曆1367年大暑，道人守約來到昆州刺史府邸，見著沉穩寡言卻隱不下一雙靈光飽滿雙目的孩子，道人笑著先給了孩子一份見麵禮。而後道人再留宿刺史府邸三日，也是給陸矩與家人幾日告別時間。


  年僅三歲的陸矩，被道人牽著小手離去前，母親蘇薰淚滿眼眶，陸矩為母親擦拭淚水，笑著安慰說與師尊學了山上仙法，以後娘親想去哪的話，兒子都可以帶娘親去。


  隨著道人回了山上，陸矩才知道，師尊道號嶽峙，自己所處，是嶺南部唯一一座仙門——廣夷仙門。師尊於廣夷，是仙門中輩分最大，修為最高的那位祖師爺，陸矩身為弟子，輩分與廣夷仙門祖師堂頭把交椅的仙主是同輩，是那一輩裏最小的小師弟。


  拜師後一直到陸矩八歲都與師尊留在仙門內修道，八歲後隨嶽峙下山遊曆，走過嶺南嶺北，去過東海南海……

  陸矩也在一路中從孩童漸漸長成翩翩少年。


  甘霖新曆1382年立春後不久，陸矩與嶽峙祖師回到廣夷仙門後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