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三章 救援在何方
不算太大的操場上，佟希和其他的倖存同學們，毫無形象的躺在了地面上，相對無言。
全校一共三千多名師生，此時能囫圇躺在操場上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二。
下午的時候，倖存的老師們組織了四五百個身體比較強壯的男同學，一整個下午都在教學樓的廢墟之中搜救被廢墟掩埋住的師生們。
佟希也是其中一員。
固城一中的教學樓坍塌了大半部分，經過簡單的統計，下面至少埋壓了1200名師生。
只要靠近教學樓的廢墟，就能聽到各種哭喊聲，救命聲和呻吟聲，一個比一個撕心裂肺。
雖然大家沒有任何救援的專業工具，但是也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哪怕用手挖，能救一個也是一個。
從下午五點開始，四五百個倖存同學，就奔向了廢墟，徒手進行搜救。
餘震不斷發生，鋼筋和樓板搖搖欲墜，殘存的牆體時不時往下掉，但是大家都渾然不顧這些。
很多同學手掌磨破了，手指頭出血了，腳底被鋼筋刺破了，一臉鼻涕泡和淚水，但是手上卻一刻都沒停下來，不停的在挖著廢墟，清理著碎石。
所有人，腦海里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救人，趕快救人！
佟希親眼看到一個男同學半邊身體被壓住，困在廢墟中哀嚎。
在他的頭頂10米處，兩塊天花板砸落的樓板之間，卻掛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屍體，上半身完全插進了一根鋼筋之中。
離著他不遠，一條孤零零的大腿，就那麼搭在一面已經坍塌了的牆上。
在這個下午，他目睹和經歷的，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眼睜睜的看著身邊人離去，卻無能為力。
從下午五點，一直挖到晚上七點，佟希手都挖破了，才不過救出了兩個在最外圍，只是被一點點坍塌物掩埋了小半截身子的同學。
到晚上，由於斷電，救援工作實在是很難展開，光靠一些手機的微弱燈光，在餘震頻發的情況下，實在是難以繼續在廢墟中鑽進鑽出。
老師們無奈之下，只能先叫停挖掘搜救。
但是大家還是不忍心就這樣放棄搜救。
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同學，不顧危險就要往廢墟里沖，繼續搜救，他們班因為樓層比較高，同學大半都來不及逃出就被壓在了廢墟之下，逃生的人只有寥寥幾人。
老師和同學們把他死死拉住，強硬著拖到了安全地帶。
但是他死硬著不想離開，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哭著大喊道：「我知道很危險，我知道進去了就可能回不來，但是求求你們，讓我再去救一個吧！我還能再救一個！」
其他的同學們牢牢的按住了他，咬著嘴唇，默默抽泣。
誰不想再多救幾個同學？
半天之前，大家都還一起坐在教室里接受老師的授課。
可是頃刻之間，就彷彿來到了世界末日。
朋友、同學、老師甚至自己，突然之間都變得生死未卜，前途茫茫。
短短几個小時，佟希感覺自己幾乎流光了一輩子的眼淚。
他清楚地記得每次餘震時，他的心跳都特別的強烈，像是激昂而又雜亂的鼓點，是那種心驚膽顫的恐怖鼓點。
他想要回家，但是放眼望去周圍全是一片廢墟，家在哪裡，哪裡還有家？
老師們組織起所有的學生，就在茫茫大操場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在如此情況之下，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大家聚集在一起，等待救援到來。
人多，勢眾，環境嘈雜，才會給人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才會給人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漫漫長夜，同學們睡在了過道里，餐廳旁，或者校園裡任何有遮蓋的地方，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建築物，生怕餘震波及，二次坍塌。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學校唯一的一個平房建築，食堂，並沒有在地震中倒塌，並且扛住了後續的餘震。
在地震的時候，食堂里的晚飯已經差不多都做好了，雖然斷水斷電，但是至少大家還有一頓冷掉的晚飯可以果腹。
並且在食堂中有配備一個學校小超市，還有很多庫存的小零食可以吃，晚上倒是沒餓著大家。
稍微吃了點東西之後，佟希就和衣睡在了大操場上，頭枕著胳膊遙望著天空。
在他的旁邊，傳來了同班同學顫抖的聲音：「佟希，我們一定會挺過去的……吧？」
佟希沉默了一會後，點點頭喃喃自語道：「會的，一定會的！」
他看著漫天亮晶晶的星辰，嘴角稍微咧開了一點。
固城這個滇西小縣城，天天霧蒙蒙，平日里連太陽都難見到一次，更別提星星了，但是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卻特別的多，也特別的亮。
或許，以前的人說的話是真的，人升上天空，就會變成星星吧。
晚上十點多，佟希居然安穩的睡著了，或許是真的太累了，哪怕整晚餘震都在持續，不停有樓板在搖，牆體在垮，但是他依舊可以酣睡。
然而，第二天一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澆醒了熟睡的佟希。
天空在怒吼咆哮，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從空中傾瀉而下，操場上瞬間就一片汪洋。
他們僅有的安身之處，沒了。
一邊是疾風暴雨，一邊是餘震不停，雙重的災難折磨著固城一中倖存的所有人。
六月份的天，雖然不是很冷了，但是長時間淋浴，也是會感冒的。
在這個沒有藥品的情況下，感冒發燒已經是重病了。
為了不感冒，大家只好暫時躲到了食堂之中避雨。
可是此時餘震還並沒有停歇，躲在食堂里，餘震沒完沒了的出現，一震起來，大家就會驚慌失措的跑出食堂，之後再又驚魂未定的跑回來。
這樣來回折騰幾次之後，很多人乾脆不繼續進食堂躲雨了。
他們乾脆從食堂中拿了一些塑料布搭蓋在身上，蜷縮在風雨里。
雨越來越大，佟希看著雨中蓋著塑料布搖曳著的同學，他們的身影是那麼的單薄，那麼的弱小。
他靠著食堂的屋檐癱倒在地上，無力的看著遠方朦朧的暴雨和大霧，失魂落魄的。
救援，什麼時候能來，他感覺自己快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