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五十三章:城隍
羋老頭想要從城牆上繞行到後方去看看卻發現戴雨農不知怎的卻是興致不高。
羋老頭與燕青和宋清阿眼神交涉之後,兩人心領神會慢慢悠悠自覺給這一老一少騰出位置。
修行就是開悟,無論力士還是練氣士都是如此。
不論是山巔下的小小精怪,還是山巔之上的大修士,在修行途中他們不斷做的並是給自己的人生不斷的做減法,減去那些執著的人,減去抽刀斷水水更流的煩勞,減去那些各種糾纏不斷的事。
例如如今穹廬天下那幾位萬歲高齡的真正的山巔修士,其實肩上抗著的事心頭掛念的人要比大多數修士都要少很多。
就如穹廬天下那位鎮守北天門的門將何子,最是閑來無事卻也是極少出去走動,不為別的,少見些少看些,心裏的念頭就會輕些。
羋老頭盤膝而坐,捋了捋胡子道“趁現在年輕,見過的少,聽過的多,能多說些就多說些,莫要再過十年二十年倒是成應了那句可與人言不過二三了。”
戴雨農強提起精氣神,也席地而坐,把兜在懷裏的金身小人給捧了出來,這會它竟是已經睡著了。
羋老頭一臉和煦笑顏,接過金身小人左手手捧著當作搖籃,右手輕輕撫摸著金身小人的身子,肉眼可見在它體內又絲絲縷縷金色絲線若言若現。
睡意更濃的金身小人一臉舒坦。
戴雨農道“倒也沒什麽,隻是先前一股子熱血沸騰這會冷靜下來,有點如夢如幻,感覺有些應接不暇。”
羋老頭微笑點頭道“很不錯,能知道自己愁在哪,苦在哪就很好了。”他說著停下左手的動作,小心翼翼將左手往上抬了抬指了指金身小人說道,“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時這小家夥也會忙起來,忙的暈頭轉向與你一般應接不暇。”
戴雨農咧嘴笑道指了指酣睡的金身小人問道“這小家夥還有的什麽忙的?”
羋老頭笑道“今晚上就帶著小家夥上青天麵見儒家陪祭聖人,不出意外寅時就可以帶著它先夜遊一趟飛升城了。等城隍廟落實之後,莫說老夫我,就連那兩位副城主都會兢兢業業教導,但願這小家夥早些成事,這樣我們這飛升城一正倆副城主就可以撒手不管享清福了。”
戴雨農微微一笑。
羋老頭探了探身子拍了拍他戴雨農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一萬個影子也疊不起一片指甲蓋的高度,抗不住任何斤兩的事。你之所以應接不暇除了你自身還未徹底習慣現在的身份外,更多是自己你需要不斷進步。”
戴雨農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羋老頭將金身小人重新遞給戴雨農後,也起身伸了伸懶腰。
這幾天算是把前些年沒說和懶得說的道理都說了個遍了,累的很。
羋老頭擺了擺手,示意就這樣散了。
回去的路上戴雨農雖然沒有剛才在城牆頭上那般死氣沉沉,但眉眼間還是隱隱約約透出些萎靡神態。
在城頭上宋清阿私下問過燕青戴雨農心境變化根源在那。
當時燕青一語中的道“還不是詹拮城操之過急的原因,一開始渾身熱血,這會冷靜下來都是各種後怕。”
宋清阿卻並不是這麽認為,也沒和燕青相告自己的見解,當時隻是率先下了城頭在城門口靜靜等著戴雨農。
臨近村口的時候宋清阿突然扯住戴雨農的袖子,本來神遊的萬裏的戴雨農突然回過神,看著這時候的宋清阿突然神色溫和起來。
從開始叩門修行到現在涉及的大多都是山上修行之事,讓本就更應該顯成熟的穩健的戴雨農下意識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未經世事的少年郎了。
“其實沒什麽好怕的,你天賦不錯,在這釣台天下先不說羋老頭會照拂你,就說你村裏的幾位長輩放到穹廬天下都不是好惹的主。”
宋清阿又重複了一句“真沒什麽好怕的。”
戴雨農眉宇間那股正在凝聚的陰霾這會就如春風過境一掃而空。
瞧見劉大慶這會不在村口,就順勢搬來長凳坐在了一旁柵欄邊上。
下過雨的夕陽比昨天更勝火紅,沒有屋簷遮擋視野自然更加開闊。
戴雨農雙手環抱著後腦勺身子往後仰了仰心情也放鬆了許多解釋道“我不是害怕隻是有些擔心。”
相比坐在門檻上的懶散,坐在凳子上的宋清阿這會要正經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會坐的位置太過顯眼的緣故。
宋清阿正襟危坐,側過頭看著戴雨農一臉鄭重其事說道“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擔心自己的做的不夠好,擔心長輩們失望,擔心辜負期望,種種擔心都不是害怕自己處境如何,而是擔心自己在長輩眼中到底如何。”
若是換作別家女子說出心中深處不如意之事這會估計垂下頭黯然神傷,可宋清阿就是不同。
雨過留風,微風徐徐依舊撩起她額前長長的劉海,那雙美眸依舊神采奕奕在絲絲縷縷的黑發中閃爍而明亮。
兩人對視,倒是戴雨農率先敗下陣來尷尬一笑撓了撓頭。
“我們有些地方很像,都是孤兒,都是長輩眼中的希望,都是很累的人。”
“吾輩修士一路走來可不是山下凡人匆匆一甲子,以百年計,這一路不會僅僅隻是百花鋪路更多的還是布滿荊棘,身為劍修應該灑脫點,一劍斬斷的不僅僅隻是身前樹敵百萬,還有心魔羅網。”
宋清阿起身朝著村子裏走去隻留給他一個俏麗的背影。
戴雨農的目光重新挪回到她的身上,那纖細的腰間裏包裹著好似一條劍骨,將這十四歲少女的脊梁挺的筆直。
她原先被挽住的一頭青色陡然落下正好齊腰好似一柄黑色的劍鞘、
戴雨農看的入迷,回過神的時候宋清阿都已經走遠了。
他起身走到剛才宋清阿長發落下的位置,撿起崩斷的發繩擦拭幹淨後好好收好。
還沒走進老村長家的院子就隱約瞧見昏暗燭光下的門口出燃著一團極為顯眼的光點,忽明忽暗。
老村長坐在門口的蛤蟆凳上,戴雨農坐在門檻上,看著老村長吞雲吐霧都忍不住搶過來自己也吸一口。
“少抽點,老頭子畢竟是老頭子。”
老村長隻是瞥了他一眼竟然轉了個身,側對著他。
戴雨農心裏清楚這是老村長對自己收服了金身小人之後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往飛升城跑有些不悅了。
“我本來是想告訴您老人家的,隻是當時戴玉岱受了欺負,您應該知道的。”他解釋道。
老村長敲了敲旱煙不耐煩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戴雨農苦笑掏出那金身小人捧著手裏,這巴掌大的家夥這會竟然一動不動又開始裝起了死。
老村長也隻是瞥了他一眼雲淡風輕道“是有些年頭沒見這孫子了,這沒想到還真是一語成讖這會真成孫子了。”
也不知這三片葉子包屁股的家夥是記起了什麽還是聽懂了老村長說的什麽,這會竟是不裝死了,爬了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老村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顯然是在罵罵咧咧了。
老村長好似被逗樂了,但也懶得理它。抽了一口旱煙朝它一吐,這小東西身子一軟直接就暈了過去。
戴雨農有些無奈,自然不會擔心老村長對它做些什麽,看樣子老村長與這小人前世還是老熟人,見老村長對這金身小人並不上心隻好重新揣回兜裏。
不過戴雨農可不沒信心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會不會惹的老村長火冒三丈了,畢竟整個村子搬遷不是小事,對一個民風淳樸的村子而言百十來戶無緣無故一同搬遷還是會引起一些抵觸情緒。
“有事說事。”老村長有些不耐煩道。
戴雨農清了清嗓子心一橫,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主意,這會就是給老村長打個預防針而已“飛升城那位老城主說詹先生希望草頭村全村搬遷至飛升城,老城主留了兩處風水極佳的位置給我們,還要給這位前身是鵲山山君的金身小人建造城隍廟重塑金身由穹廬天下文廟冊封城隍爺。”
老村長冷哼道“淫祠山君做城隍?明升暗降,不愧是貴族出身多少年了還玩這一手?”
“搬遷一事真是詹拮城說的?”
戴雨農點頭又搖頭道“是那位城主說的,但應該是詹先生說的。”
“嘖嘖嘖,怎麽越看你小子越發覺得你小子是個白眼狼呢還?一個宋清阿就把你套走了?”
他自然知道老村長不會這麽看他,頂多就是拿他打趣而已。戴雨農記起老掌櫃說的,又補充道“不過老城主說了,他會抽時間過來和您詳談,實在不行的話,會勞請詹先生回來繼續跟您談,讓您安心。”
老村長冷哼道“行啊,那就讓那老小子別來了,直接讓詹拮城來就行,省的路上草皮死。”
戴雨農心中暗叫草率了,這會搞不好真畫蛇添足好心辦壞事。
老村長沉吟了一聲聲音柔和許多,顯然也擔心戴雨農太過庸人自擾,杞人憂天。
“行了,這事你不要操心,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光背後那一筆神仙錢都不是小數目。”
戴雨農隻好告辭離去,自己在怎麽操心,這雙手也伸不到大人物的局子離去,他心裏也很期待詹拮城能回來一趟,到時候有需要幫忙周旋一下也行,不過戴雨農倒是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多此一舉了,詹先生出馬什麽事解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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