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二十二章:言傳身教
猿翼山山巔之上,戴雨農好似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這個世界有的人與人之間莫說相遇,即便是瞥了一眼就像是兩顆流星碰撞出無以倫比的絢爛火花,天地與人也同樣如此。
戴雨農呼吸吐氣吸納,就像是與天地瞧對了眼,彼此之間各有反應。
廖戈這時候已經不知不覺與宋清阿並肩而立,他抬頭望著厚厚的鉛雲,仿佛武道山巔觸手可及。
宋清阿同樣如此,緩緩抬起右手,仿佛劍道巔峰觸手可及。
就在這時兩人如同觸電一般,驀然回過神,在回過頭。
戴雨農和煦一笑,一手按住一人肩膀說道“雖然這種感覺很奇妙,但我知道這些不是我們能拿的,能兜的住的。”
兩人此時額頭滲出冷汗,剛才兩人被如此濃厚的武運吸引,差點就走後入魔,雙腳邁入登山捷徑,到時候真是騎虎難下,回頭無路,往前是涯。
正如田舒厚所說,這份濃厚的武運中參雜著無數道法氣運,這不是一個人的東西,也不是一個人能接住的東西。
田舒厚登山至半山腰處,展顏一笑,不在登山反而下山去了。
他一開始隻是以為詹拮城是喪心病狂,想投機取巧拔苗助長,如今看來隻不過是對戴雨農的一份考驗。
這份考驗,並是草頭村多年以來,因為久而久之被忽視的路不拾遺,門不閉戶。
‘橐龠’是一種呼吸法門,更是一種求學態度。
戴雨農撫摸著橐龠邊上刻著的一行小字‘虛而不屈。’
戴雨農之所以能率先回過神來,就是因為在進入忘我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這四字。
戴雨農雖然不懂這其中蘊意,但是光憑字麵意思他並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宋清阿不溫不火出聲道“你可能錯過了一場很大的造化。”
廖戈與戴雨農不解,各自向宋清阿投向疑惑的目光。
這三人中如今最見過的世麵的隻有宋清阿一人了,她解釋道“修士十五境,分下中上,三個大周期,每一個大周期第一人都會被天地反饋氣運,在穹廬天下下五境第一人如今已知的隻有十八人。”
廖戈似懂非懂喃喃道“怪不得鐵匠之前讓我練出個下五境第一,搞了半天不止第一個下五境第一。”
戴雨農的心思卻好不在意,心思卻不在這上麵,反而問道“你怎麽知道才十八人?”他這麽問是因為先前他內定忘我的時候就進入過到一種奇妙的地方,哪裏雲遮霧繞,山峰聳立而他獨立鼇頭。
戴雨農恍然大悟,脫口而出“你就是那個第十八人?”
宋清阿雲淡風輕的點點頭說道“不止下五境,中五境,上午境,我都要做真真正正的山巔第一人。”
戴雨農記起詹拮城之前說過的話,這座釣台天下滿打滿算實際不過才五千餘年,也就是說他說迄今為止這個天下第一個下五境第一,這不由得讓他沾沾自喜。
不過接下來宋清阿一番話卻讓他猛地被澆了一盆涼水“這釣台天下如今不過五千年,地廣人稀,而且法則不全,你的這個下五境第一水分不少,倒是期待你將來能去穹廬天下擠一擠中五境第一。”
戴雨農苦笑,現在才哪跟哪啊,自己連個門道都沒摸清。
倒是廖戈很有幹勁,一把環住戴雨農的脖子嚷嚷道“你等著老子很快也弄個下五境第一給你瞧瞧到時候讓這咱們子子孫孫瞅瞅,山巔第一人全都是他們的老祖宗。”廖戈哈哈大笑
宋清阿又指了指頭頂鉛雲問道“考慮清楚,這份氣運來之不易,你不要,別人也回要。”
戴雨農卻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宋清阿毫不猶豫道“全都接下先到先得,至於什麽因果我不在乎,就算將來有人上門討要,隻管出劍並是!”
戴雨農卻歎了口氣說道“不能要,這份氣運應該是屬於草頭村的,先到先得是這樣一個道理,但不是這個做法。”
“草頭村已經不是洞天福地,這份氣運可有可無。”宋清阿繼續勸說道。
廖戈想了想也符合道“接下也無所謂,到時候不一定還能再出一個下五境第一呢,你不要我可不客氣了。”
“就算你真有本事躋身下五境第一,我也不會讓你接!”廖戈話音剛落,就想起一道雄厚的聲音,三人對這道聲音並不陌生,正是鐵匠的聲音。
鐵匠緩緩從山道上山,身後跟著田舒厚,本打算下山的他也是被自個這個大師兄拖上來的。
“田翼將來也不會接受這份氣運。”田舒厚開口道。
“為什麽?”宋清阿問道。
鐵匠說道“釣台與穹廬不同,穹廬的氣運饋贈來自於天道,但釣台天下的氣運來自於洞天和福地。這就是法則健全與不全的區別,一個是老天爺睜眼,賞罰分明,一個是老天爺打盹休息任由人間自行分化,分出一批氣運就少一份氣運,猶有盡時。到時候的草頭村就真的隻是草頭村了。”
“草頭村還有希望重新修繕成洞天?”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十大洞天是不可能了,小洞天還是有希望的,所以這份氣運誰都不能接,就算接了日後也要還回來,還來還去很麻煩,所以最好別接!”鐵匠道。
戴雨農刨根問底“草頭村是普通草頭村還是洞天有什麽區別?”
鐵匠與田舒厚對視一眼,顯然有些無奈,卻還是道出其中隱秘“洞天福地但凡記錄在冊都會被穹廬天下的文廟派遣天官鎮守,防止一處洞天福地經營不善就此枯竭,也防止洞天福地貪得無厭不受控製膨脹到極限迫使洞天福地不得不墜落人間,導致天災,搗毀一地風水氣運。”
說了一半卻被田舒厚打斷,田舒厚有些不難煩說道“囉嗦的要死,還說不到點上。”
鐵匠冷哼一聲,自己倒是率先回到了茅廬底下,兩個師弟就沒一個懂規矩的。
田舒厚說道“詹拮城之所以被稱為天君,正是因為草頭村實際上已經有了一個天官,就是老村長。”
看著三人一幅難以置信的模樣接著說道“當日詹拮城能夠抹殺神靈,老村長出了大力,不然詹拮城可別想著活著離開草頭村,可是草頭村破碎之後,老村長實際上隻剩一口氣吊著,吊著草頭村也吊著自己。這份氣運就是老村長的一口氣!”
話已至此,三人也已經聽懂了其中的緣由。
草頭村就是村長,村長就是草頭村!
“釣台天下,如今已知的九座大洞天其餘八座都已經支離破碎,也就是說已經死去了八位像老村長這樣的枯木老人。”
說著他按了按戴雨農的胳膊“垂垂老矣,死不足兮,但可以死在詹拮城的手上,不能死在任何一個草頭村居民的手上!”
宋清阿也好廖戈也罷,實際上都沒有戴雨農聽到這番話的感觸大,宋清阿不用說了才來草頭村幾天?也就和那個老村長打過一個照麵。
廖戈也不經常怎麽去老村長家,小時候倒是經常過去偷些吃的喝的。
但戴雨農不同,這一世父母剛辭世那一天,喪祭都是老村長親力親為安排的,老村長最後擔心戴雨農一個人守靈怕,硬生生在戴雨農家門口坐了一宿,在草頭村可沒長輩替晚輩守靈的,還是衣冠塚。
天上鉛雲翻湧,但不代表山巔之下兩大人三小孩各懷心思,雲波詭譎。
田舒厚用了壓了壓戴雨農的胳膊沉聲道“叔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這沒得法子。村子裏沒有什麽誌補記載,但是叔要告訴你,沒有村長就沒有這個草頭村,更沒有草頭村的祖祖輩輩。”
草頭村,是神靈的隱居之地,但沒人知道這個隱居之地當年被開拓的時候付出了多少代價,為了有個安身之所,不知道犧牲了多少生命。
戴雨農咧嘴一笑“叔,您想多了,我沒有覺得對不起或者對不起的想法,草頭村一百來戶,家家戶戶對我有恩,拋去您那些說的玄而又玄的過去不講,單單隻是眼前的恩惠,雨農就明白該怎麽做。”
戴雨農走到崖畔邊,開始重新吸納吐氣,擺起拳架。
田舒厚見此微微一笑,淩空站在戴雨農身前,擺起拳架。
鐵匠朗聲道“安爐立鼎法乾坤,一呼一吸通百穴,先將身心修養好,氤氳和氣動周身,靜而江山四爽,動而是有!”
一個教拳,一個頌法。
戴雨農向天空中轟砸一拳,厚重的鉛雲頓時被轟出一個小洞。
鉛雲翻滾,想要重新匯聚,卻久久不能愈合,拳勢雖弱,拳意卻不輕。
廖戈這時候也想露兩手,卻被鐵匠一腳踹在屁股上罵道“什麽境界啊?就想上手?粹劍去!”
廖戈嘿嘿一笑道“這不是被整的帶動情緒了嘛,有點豪氣過頭了。”
田舒厚這時已經來到宋清阿身側頗有問責的架勢問道“宋姑娘先前那版慫恿是詹拮城讓你故意為之還是宋姑娘另有圖謀?”
“有什麽區別?”宋清阿問道。
田舒厚無奈搖搖頭,倒是難得壓下心中火氣。就讓此事就此了之。
臨走前田舒厚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大道無情與無情大道是兩碼事。”
猿翼山上,一位健壯少年在淬劍,一位稍微孱弱的少年在向天上出拳,一位婷婷少女盤膝而坐,在質問自己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