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五章:下五境第一
戴雨農背著竹簍與詹拮城背道而行,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名叫溫鳳窩的藥鋪子,
應該就是瞻先生所說的新藥鋪,因為戴雨農記得這間商鋪先前是一家肉鋪,這才幾天沒見竟然成了藥鋪。
掌櫃的是個老人,兩鬢霜白但容光煥發身體還很硬朗。
“喲,小先生是來請補品嗎?”戴雨農身體本就不是很健碩,特別是剛才經曆銅皮、鐵骨、金筋精經的打磨更是顯得有些病懨懨的樣子。
老掌櫃的說話也很有門道,最起碼請補品比抓藥聽著舒服的多。
“掌櫃的是草頭村的詹夫子讓我來給您倒藥的。”戴雨農站在門檻外說道。
老掌櫃恍然大悟說道“你就是戴雨農是吧?好孩子辛苦了。”說著老掌櫃的並替戴雨農放下竹簍一手提著竹簍一手握著戴雨農將他拉進了屋子。
“掌櫃的,這竹簍裏全是招搖山才有的祝餘草,我也不知道您需不需所以這次隻摘了這麽點。”戴雨農將一竹簍藥草全都倒在了地上,以前給別家商鋪采藥都是這樣檢驗的。
老掌櫃點點頭,蹲下身子扒拉了下堆積在一起的祝餘草很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不錯,都很新鮮。”
老掌櫃起身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拍了拍戴雨農的肩膀打著商量道“以後你給我送藥,一竹簍按十文錢算,每三天來我這一次,我會提前寫張紙條告訴你我要什麽藥草。可以嗎?”
戴雨農咋舌,以往倒藥都是看斤算,可沒見到過像這位老掌櫃按一簍算的。
戴雨農默不作聲,答應也不是,明顯占了便宜,這老掌櫃顯然是從外鄉來的,若是以後摸清了飛升城生意門道,知曉自己吃了虧又不好意思開口,他戴雨農這生意不就玩完了?
老掌櫃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戴雨農的肩膀說道“我與詹先生的長輩有些香火情,老夫做了大半輩子生意還是有些底子的,按簍算賬我不虧,你小賺,再說了我都做了半輩子生意還能讓自己虧錢?老夫這是買賣成,仁義也成。”
戴雨農這才點點頭感激道“晚輩在此謝謝前輩。”
掌櫃的回到櫃台內,從抽屜裏拿出十二枚銅錢,然後又從後麵的櫃子裏翻出一件小盒子,盒子不大四四方方。
戴雨農有些納悶問道“掌櫃的您這是?”
老掌櫃的微微一笑解釋道“山下銅錢老夫這裏沒有,這十二枚鬼臉錢算是你的工錢,其中額外的兩枚是老夫買你竹簍的錢,這顆藥丸你拿著給你補補身子,看你虛的。”
戴雨農又不動了,十二枚神仙錢?
老掌櫃的又解釋道“我這鋪子不做山下生意,自然沒有山下銅錢給你。這個藥丸全當是給你的見麵。”
老掌櫃又說道“你要是不安心,暫且也可以收著等回了家再去問你的詹先生這錢能不能收,如果能你就安心收下,如果不能你三天後在還回來。”
戴雨農這才點了點頭,臨行前戴雨農又忍不住指著竹簍問道“掌櫃的,您能告訴我這竹簍有什麽蹊蹺嗎?”
老掌櫃看了一眼那個竹簍解釋道“人有人性,妖有妖性,神有神性,萬物有靈自然也有靈性,這竹簍本身平平無奇,隻是沾了靈性所以值這兩神仙錢。”
戴雨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行了一禮。就是在草頭村私塾裏其他同齡人下課放學後朝詹拮城行的儒生禮。
在回去的路上戴雨農走的很快,也想了一些事情,比如溫鳳窩老掌櫃說的靈性,思來想去戴雨農還是沒想明白,仔細複盤之後也隻有一點眉頭,這個竹簍是他自己編的,用了沒多少時間,如果說真有什麽途徑沾到什麽靈性,也隻能是從藏在他衣服裏的水草了。
草頭村村口的人算是越來越多了,男女老少皆有各有風采,甚至還有打扮寒酸如乞丐的人。
戴雨農躡手躡腳的當著眾目睽睽之下走進了草頭村,其實現在的草頭村走出村子的人有但走出村子的孩子極少,因為都有被家裏長輩叮囑不許擅自離開草頭村。
“泥腿子!”這道聲音很熟悉,因為隻有杜玉府才會這麽叫他,而且不管是人前人後。
戴雨農視線移到杜玉府那邊,然後立馬收回。
在杜玉府身邊站著一位氣勢雄渾的中年人,正是齊茂營。
這樣的人別說在神仙滿天飛的釣台天下,就算是在地球戴雨農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見戴雨農抬腿要走,杜玉府又喊道“你跑什麽?戴雨農你過來,有事找你。”
戴雨農假裝沒聽見,心裏卻將杜玉府全家問候了個遍。
戴雨農一隻腳剛要踏進草頭村,肩膀卻被人死死按住。
齊茂營沉聲道“你很害怕?”
戴雨農點點頭,也不抬頭看齊茂營。
“跟我走走,我沒有惡意。”齊茂營率先朝著樹林子裏走去,也不管戴雨農跟沒跟上。
戴雨農將視線投向了坐在凳子上嗑瓜子的劉大慶,戴雨農沒想到這爛人竟然一點不顧及同村之情,背過他繼續磕著瓜子。
戴雨農歎了口氣,既然被點了名,要是不去就是不給神仙老爺子麵子了。
齊茂營走的很慢,也不知道是不是施展了什麽神仙法術,戴雨農走的也不怎麽快可就是慢慢的跟了上去。
“我姓齊,是穹廬天下大夏王朝的大將軍。”齊茂營轉過身與戴雨農對視。
又接著問道“你和詹拮城是什麽關係?”
戴雨農行了一禮恭敬答道“齊將軍,我和詹先生並沒有什麽深厚的關係,隻是無父無母,瞻先生心地善良有時候會照顧一些,在草頭村並不是一件稀奇事,照顧我的人很多。”
齊茂營神色不改隻是問了句“你才十四歲?”
戴雨農心弦一緊回答道“虛歲十五了。”
齊茂營嘴角掛著笑意,在戴雨農的身上摸了摸捏了捏很滿意的說道“你應該算是這座新天地的第一位下五境最強了。”
戴雨農有些激動,最強,第一!
“如果有機會前往穹廬天下,你可以拿著這塊令牌來大夏王朝找我。”齊茂營遞給他一塊令牌,巴掌大小很有分量。
戴雨農沒有接,齊茂營再次開口說道“如果從今天剛剛踏入修行開始就什麽事都指望著詹拮城替你做決定他應該會對你很失望。”
幾句話的功夫,戴雨農的心思已經亂成了一團。
“修行路上小心一些是好,但太過憂心忡忡反而隻會舉步維艱,昨晚上我在村口還嚷嚷著詹拮城敢走出草頭村一步我就一拳捶死他,今天他還不是一樣出入自如,我還不是視而不見?”齊茂營對戴雨農很上心一是因為戴雨農身上雄渾的武道氣運,在力士裏齊茂營屬於佼佼者,可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後知後覺。
二則是因為戴雨農是詹拮城上心的孩子,他很好奇這個年輕人身上有什麽不同,如果隻是單單的下五境第一也太拿不出,台麵了。
戴雨農接過令牌收好後說道“如果真有機會我會還給你。”
齊茂營哈哈大笑,拍了拍戴雨農的胳膊,率先離去。
回到家,水草也從他的衣服裏鑽了出來然後向著村子外的漓江而去。
戴雨農沒看到宋清阿,他也沒多想。
他憑感覺就知道宋清阿不簡單,這感覺不是來自於所謂的神仙不神仙而是那種氣質。
現在他也算登堂入室的神仙了,別說別人如何看待他,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還是杜玉府口中的泥腿子。
猿翼山上,鐵匠打了個響指。
廖戈雙臂上的兩個玄鐵頓時一輕快速縮小變成了手鐲大小,廖戈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
就連宋清阿都有些不好意思親自給廖戈灌了幾口水,拍打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
鐵匠說道“今天就勞煩宋姑娘送這小子下山了。”
宋清阿沒有拒絕,扶著廖戈就往山下走。
廖戈可沒有對宋清阿感激涕零,心裏實際上已經把宋清阿罵了個遍,要不是因為她,今天怎麽會折磨成這個樣子?而且以後都會是這樣!
宋清阿將廖戈送回了戴雨農的家,戴雨農此時正犯難呢,十二枚神仙錢他是真不知道放哪比較安全。
之前詹拮城找過他,戴雨農將溫鳳窩老掌櫃和齊茂營兩件事全都如實相告,詹拮城隻是讓他安心收下,走之前詹拮城又說了句“他說的很對。”
戴雨農知道詹拮城指的是齊茂營先前和他說的處處指望詹先生。
詹拮城走出院子後又猶豫的轉過頭看了戴雨農一眼,戴雨農心領神會說道“晚輩不會依賴先生,但是不懂的肯定還是會問先生。”
詹拮城很欣慰,腳步也輕快了些。
戴雨農將廖戈放到了床上,這小子當即就睡著了過去,鼾聲如雷。
戴雨農有些難為情,宋清阿也有些詫異廖戈的體魄,她在看向戴雨農更是有些狐疑問道“已經下五境了?”
戴雨農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多虧了詹先生。”
宋清阿點了點頭,她沒有去揣測戴雨農究竟有何不同,會被詹先生另眼相看,這些前輩的心思摸不透看不清,因果太重,步步為棋不是她如今可以揣度的。
先前她從朝歌城離開的時候,其實家裏長輩也很不放心,不是擔心一路上千裏迢迢會有不測,而是擔心來到這座天下,來到草頭村後被一些眼高手低的龐然大物給盯上,借機落子朝歌城。
兩人陷入沉默,倒是戴雨農率先開口問道“要不要去村後頭釣魚?”
宋清阿點點頭應下了。
先前她聽戴雨農說過,那條名為水草的四腳蛇原先就住在村後的漓江,她很想去看看的,隻是自己作為外鄉人破例進了草頭村不好隨意走動。
通往招搖山的那座橋沒有名字,橋底下有兩塊青石,這是戴雨農和廖戈從河裏搬來用來坐著釣魚的。
得知戴雨農和廖戈將兩塊磨劍石用來當凳子,宋清阿頓時也有些無語了。
不過宋清阿也沒說出這兩塊石頭的來曆,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規矩,戴雨農和廖戈不知道兩塊石頭的來曆就是他們兩人沒這個福氣。
這個時候湖麵突然有了漣漪,接著魚線就被繃直四處晃蕩。
戴雨農死死握住青竹子做的魚竿笑道“這裏的魚兒其實很不好釣的賊精,一些大人們閑著沒事都不會在漓江釣魚而是前往富水河,但唯獨我能在這兒叼著魚,廖戈跟我一起的時候也能釣到,但他一個人來就不行,我知道是因為水草的原因。”
宋清阿默默聽著也不做聲。
“水草是長大以後是龍對嗎?”戴雨農則過頭看著宋清阿問道。
宋清阿一愣,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戴雨農微微一笑又問道“是不是因為我被水草選中了,所以詹先生才選中了我?”
宋清阿搖了搖頭“詹先生不是這樣的人。”
戴雨農一提魚竿,並將一條魚甩上了岸,戴雨農笑道“我知道,隻是聽你這麽說我就更確定了。”
宋清阿替他將魚從魚鉤裏取下,戴雨農從新將魚線甩進水裏,他說道“別人釣魚都需要打窩的,可我不用,省了很多事。”
宋清阿依舊不說話,她突然想起鐵匠先前對她說過的話“如果可以,天哭你可以先放著,日後我會交給那個戴雨農,他天生對劍器壓勝!”
戴雨農也沒有說話,想著先前詹先生說的那句話“水草不是凡物,能遇到水草是你的福氣,但你的沒有能力兜住這個福分,最起碼現在不行。”
無形之中戴雨農與宋清阿成了互補的關係,一個太“善”壓不住福。
一個太“惡”,惡人自有惡人磨。
宋清阿是劍修,天下劍修與佩戴劍器自有感應,宋清阿對佩劍天哭太過苛刻將來天哭對宋清阿的要求就會更高,就像一種禁製。
如果宋清阿沒有到達那個境界別說將來宋清阿想要全麵施展開天哭的威力,或許連拔劍出鞘都很難。
萬物皆有靈,天哭被鐵匠認為是將來可以晉升新十二仙劍的劍器,自然也有朝一日會生出劍靈,這是晉升仙劍的標準之一。
除非宋清阿放棄天哭晉升仙劍品秩的機會,不然天哭一旦孕育出劍靈就像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是非不分,黑白不變,將在宋清阿手中遭受的所有罪孽反饋給劍主本人。
劍器兩刃,傷人傷己就是這個意思。
天下練氣士,力士。
劍修公認最強,但也很不易。
女子劍修更不容易,光是凝聚一顆劍心就很難,宋清阿的那顆劍心是打出生開始站在朝歌城的城牆上用先輩的心血鑄造而成的。
“你能不能替我照顧好水草?”戴雨農第二次提起魚竿,又一條快頭更大的魚兒被扔上了岸。
宋清阿還是幫他將魚取了下來“可以,但跟著我會受很多苦,我家鄉那邊日子不好過。”
戴雨農微笑道“但我相信你會照顧好它的。”
天生萬物生生相息,心有靈犀。
就像仙山必有隱居之士,靈湖必有真龍之屬,就像才子見假人一眼並是緣定今生。
戴雨農和宋清阿也是,第一眼開始兩人心神就相互吸引,開始是吸引而來莫名就有了故事。
就像兩人是被月老牽了紅線,遠在兩座天下,身份懸殊的兩人卻就是能發生故事。
“我也求你一件事。”宋清阿看著在岸上撲騰的魚兒說道。
“你說,我會做好的。”戴雨農側過頭看著看著魚兒的宋清阿,這時候水草也從漓江上冒出頭,戴雨農順其自然的將視線從她的身上挪開。
“我有一把劍,叫天哭很凶的一把劍,我需要你渡他,就像佛祖渡冤魂,當然也不是我說的那樣。”
戴雨農打趣道“是不是因為我是正道的光,可以指引它方向?”
宋清阿也被逗笑了。
“可以這麽說。”身後傳來詹拮城的聲音。
兩人紛紛起身行了一禮。
水草又重新回到了水裏。
詹拮城撿起岸上第一條小一點的魚扔回水裏,又拿起第二條更大的說道“今天在集市上也買了一條,帶上這條,一個紅燒,一個清蒸,今天去我家裏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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