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您忘了嗎？
飲下望舒泉以後，羽山的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頭頂開始，他的身上泛起一陣瑩白如玉的月華。這月華隱約將羽山包裹著，隨後竟然噴湧而出，變成一個一人大小的圓球。遠看，羽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月亮。
??見到如此神技，被老者成為阿大的青年頭冒冷汗，而老者卻異常鎮定，仿佛眼前的一幕絲毫不能動搖他的心思。
??“老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阿大問道。
??“暫且往下看看再說。”
??隨著羽山身上流光溢閃，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他都沒想到居然會花費這樣的時間。他依稀記得，上次使用望舒泉的時候，也僅僅一瞬間便搞定了。
??“終於！”羽山送了口氣。他身上的月光開始消退，身體也從黑白兩色變成彩色模樣，顯得更有生機了。他貪婪地呼吸這周遭的空氣，這裏是魔界，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深愛著這裏。
??老者開始打量羽山的變化，片刻之後，他目光一變，直接便跪在了地上。而他此時也萬分慶幸，還好方才將阿大給攔住了，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羽山不解地看著老者，“敢問老先生，你為何對我行如此大禮。”
??“天尊在上，臣靈魔三十六軍殘兵魔天化，請求天尊責罰。”
??此聲一出，雖然不明所以，但老者魔天化身後的所有人全都跪了下來。他們低著頭，除了行動不便的，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以外，所有人都為羽山行了一個魔族最崇高的禮節。
??而這時，看著這些跪地不起的人，羽山並未著急讓他們起身。而是陷入了長久的沉思。就連曾經和羽山共享過記憶的海靈兒也出現了短暫的失神。
??靈魔三十六軍是羽山最後一個創建的部隊，也是平均年齡最年輕的隊伍。魔族的壽命並不長遠，但對比人族這個智慧生物裏壽元最短的存在來說，也可以算是漫長了。
??沒有經過任何修煉的魔族凡人，其壽命最高兩百年，比人族多出一倍。這也就導致他們成年要比人類晚一倍的時間。
??當年建立三十六軍的時候，本著修行要從孩子抓起的原則，羽山從自己的魔國各地選拔的都是極為幼小的童年，平均年齡隻有二十左右的存在。換算到人族，這些人就是一群十來歲的孩子。
??可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如今也滿臉都是歲月的滄桑感了呀。
??羽山從回憶裏走出，看著跪在地上的魔天化，問道：“這些年，魔國還好嗎？”
??“當年天尊甫一失蹤，檮杌便想拿到我魔國的總指揮權。可是，沒有天尊旨意的檮杌又怎能得到諸位元帥的認同。最終，諸多元帥與檮杌展開的驚天大戰，可不知為何，那檮杌的戰力竟然如此強勁，一戰力壓眾多四大元帥。在眾元帥重傷之際，其餘三大魔國趁機發難，我國便是在那時滅國的。”魔天化歎息道。
??“原來我走以後，魔界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也不知那些曾經的老朋友，今天還好嗎？”
??“天尊，你此次回來，定是來帶領我們重建魔國的。還請天尊放心，我魔軍雖百年飲冰，但從未涼了熱血。今日，若是天尊一聲令下，別說我手下的這些子孫，就是我老頭子，今天也跟著天尊大人，毀起我靈魔的大旗。”魔天化越說越興奮，最後居然說的麵帶潮紅。
??隻是，他的期盼注定要落空了。看著魔天化那蒼老的，富餘歲月之滄桑感的麵龐，羽山的心也跟著抽搐了一下。
??“我此次前來的目的，並非複國。”他歎了口氣，喃喃道。
??他知道這句話代表著什麽，也知道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連帶著魔天化的所育昔日的魔軍會如何猜想。但，身為他們曾經的帝王，羽山真的不忍心去欺騙這群可愛的人。
??“你不是靈魔天尊！”阿大突然站了起來，他朝羽山怒吼著，“你不是靈魔天尊，你絕對不是。我從小便伏在老祖的腳下，聽老祖講靈魔天尊的故事。在他的故事裏，靈魔天尊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威武霸氣的世間第一男子漢。可是，你看看你，你可曾想過，複國我我們所有魔國遺民的夢想所在！”
??羽山看向阿大的眼睛，他發現這雙清澈的眼睛裏，此時正有一種被稱為期待的東西正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倔強與不服輸的狠勁，但更多的是疑惑，是不解，是猜忌。
??他覺得，老祖是不是搞錯了呀，靈魔天尊怎麽可能是這樣子的。護短到極致的靈魔天尊，怎麽可能在看到自己的部下受苦這麽多年以後，依然我行我素地打消部下複仇的希望，打消那希望之火。眼前這個假冒的靈魔天尊可曾想過，這希望是他們生存下去的唯一動力，一百年了，他們始終這樣屈辱地活著……
??“阿大！”魔天化嗬斥道。在羽山身份真偽這個問題上，他有著絕對的話語權。這不僅因為他是昔日魔三十六軍的殘黨，更因為他曾經被羽山親自召見過。
??“難道天尊已經忘記了當初的願望了嗎？您曾經說過，要一統整個魔界，讓魔族的子民不再受到戰亂之苦；您曾經說過，要讓天下的百姓都安居樂業，裹上富足的生活；您曾經說過，要讓我們魔族成為上界第一大族，享受其餘所有種族的供奉！
??您是靈魔天尊，是我們魔一到三十六軍的王，是我魔國百姓心中永恒的王。你曾經說過要讓所有效忠於你的人完成自己的夢想，這些，您難道都忘了嗎？”
??忘了嗎？有些東西怎麽可能忘；那些留在記憶深處的東西；那些埋在骨血裏的東西；那些天天掛在嘴邊，日思夜想的東西。
??怎麽可能忘，怎麽能忘？
??“怎的忘不了嗎？”羽山這樣問魔天化，但更像是問自己。
??“忘了嗎？”魔天化熱淚盈眶。
??“忘了吧。”羽山遮掩回答。
??“也許靈魔大人已經忘了吧，曾經有半大的孩子，曾經站在靈魔的大旗下，向魔國的所有百姓保證——‘我以後一定會成為比肩天尊的人！’。”魔天化扔掉了自己的拐杖，他身上開始湧現磅礴的氣勢，這氣勢起伏之際，就連阿大等常年服侍他的人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拐杖的材質是封魔石，唯一的作用是壓製魔族幾乎所有的力量。僅僅芝麻大小的封魔石，就能讓一個天尊巔峰的魔族變得手無縛雞之力。
??待到魔天化身上的旋渦終於消退了，羽山看去的時候，發現自己眼中那個佝僂著身子的魔天化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他下意識探查了一番，赫然發現這個人居然有著天尊巔峰的恐怖實力。
??百年，天尊巔峰！
??羽山想起來了，他曾經在封魔台上，側封過一個魔族的少主。因為自己未曾娶妻生子的緣故，羽山將這個孩子當做親生兒子一樣撫養，並將自己全部所學都傳給了他。
??這個孩子是他左右弟子眼中當之無愧的大師兄，他的名字叫——魔天化！
??“也許你真的忘了吧。”魔天化喃喃著。他此時已經變成了青年模樣，而羽山這時也終於重新想起了他。
??“但是我還沒忘！”他大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喊著：“五年，十年，百年，我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我師父歸來，可是我最終盼到了什麽？”
??羽山覺得自己內心深處有一個東西破碎了，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他以前從未體驗過。他將目光放在周圍所有人的臉上，去看他們的表情，想從中找到些東西，用來印證自己心中破碎的究竟是何物。
??可是，他看到的，是三百六十多人眼中的，濃鬱的死氣。這種死氣，羽山隻有在垂垂暮朽的老年人身上才見到過。
??他們似乎已經失去了未來的希望，甚至失去了生的希望。
??羽山歎了口氣。因為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事該怎麽解決。
??深吸一口氣，魔天化心中的情緒似乎平息了。總之，他的臉變得異常平靜，連同他的眼神一起，陰冷地讓羽山都覺得恐怖。
??“倒是我方才失察了，居然真叫人把我騙了過去。你怎麽可能會是我師父呢？”他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覺得自己終於參悟了真相。稍許之後，他的笑聲漸漸隱去，他開開口又說道：“你究竟是何人，居然膽敢冒充我師父靈魔天尊！”
??“我……”羽山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出口，他想組織摩天元幹這個注定不可能成功的事。可是話到嘴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喉嚨一場幹澀。
??氣管與口腔連接的部分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導致羽山準備發音的氣隻能順著食道往下遊走，最後鬱結在胸口，形成一個身體可查的氣團。
??雖說隻是氣團，但這感覺並不好受，簡直就像是有人給胸腔裏硬塞了一塊石頭一樣。阻塞的四肢百骸的運轉。
??他的眸光伴隨著悄然而至的螢火蟲的微光一齊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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