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第394章 誓
「秋娘，你等我三年，我一定會出人頭地，讓你父母心甘情願地把你嫁給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大唐的天下雖然已經開始隱隱約約有亂象出現，但還像一座用金色的紙紮的房子，看上去富麗堂皇。
那時候她還是大唐箕山腳下趙家莊的小姐，而他，不過是一個剛剛入道的懵懂少年郎。
天狐一族被修士們四處追殺，隱居於此，但修為已至九尾的她卻怎麼可能甘願就這樣困在一個山間小小的農莊里？她常常偷偷地跑到周邊的城鎮里，有時候化身為傾國傾城的名妓，有時是醫術精湛的杏林女國手，而有的時候，卻是為禍一方的妖魔。
「你又何必心急，十年之內，天下必生禍亂，而那個時候，就是我們出山的機會了。」大長老總這樣說著，但趙秋娘卻絲毫也看不出大唐的天下有必亡的預兆。
長安的道觀、洛邑的佛寺依舊香火鼎盛。華山朝陽宮四大劍仙如日中天，紹室山法林寺十八羅漢各鎮一方，在他們的威懾下，所有妖族都只能繼續在黑暗中蟄伏。
一百多年前北方妖族傾盡全力發起的席捲天下的那場禍亂讓大唐帝國元氣大傷，從此以後，由各地宗門擁立起來的藩鎮林立，朝中牛李兩黨在各自背後的佛道宗門支持下黨爭不斷，甚至一度引發了武宗滅佛這樣的大事。
但這由隴西李氏出頭，天下七大宗門共同建立起來的帝國，雖然已經病入膏肓，卻依然猶如一頭巨獸，震懾著天下那無數的野心勃勃之輩。
也就在這這個時候，她偶然認識了箕山許氏的那個外門弟子。
「姑娘，你沒事吧？」
他把她從轎子里扶出來，用衣袖遮著她的眼睛不願讓她看到地上的死人，卻絲毫也不知道，這本來就是她一時興起而設下的陷阱。他費勁周折，身中七創才趕跑那些匪徒，可她只要輕輕吸一口氣，他們就會全部被吸盡精元而變成乾屍。
但她卻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他把她送回家，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偷偷地看她，而她也在悄悄地觀察她。
那些為了她一擲千金的豪客，那些對她感恩戴德的病人，那些跪在泥淖中苦苦哀求的犧牲者，他們的眼睛里都是濁世的灰暗，絲毫也看不到希望和靈性。可他卻完全不同，他的眼裡充滿著秋娘從未見過的東西，理想，天真，執拗，但卻又讓人感到幾分可愛。
他開始一次次地找機會到趙家莊來，可又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去見她，只是一天天的在附近逛來逛去，希望能夠偶然碰到她。
狐狸們都躲在庄門裡嘲笑他，但秋娘卻毫無來由地生起氣來。
她偷偷地從後門出來，裝作偶然與他相遇，於是他終於知道了她的閨名，而她也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宗權。
少年郎開始在自己的愛人面前豪氣地說出自己的夢想，她心中卻暗自發笑，卻不願澆滅少年郎心中的豪氣，更好奇地想要知道，這樣一個人能夠在這樣的世道里走多遠才會幡然悔悟。
箕山腳下的小溪旁，桃花林里，觀日崖上，處處留下了他們的身影。
她的心情漸漸發生了變化，她開始為了他的事情而感到牽挂，開始為他生氣，急躁，患得患失。
「這就是我們天狐一族的命運~」終於有一天，長老對她說道。「但是秋娘，你選了一個會讓你粉身碎骨的男人啊！」
「不會的。」她對長老說道。
他不受宗門重視，得不到名師指點，也學不到上乘的術法，於是她央求族中的長輩，化身隱士去點播他。
看著他欣喜若狂的樣子，她也心花怒放，甚至比自己當年第一次凝出人身更加高興。
他資質平凡，於是她偷出族中的靈藥，替他洗髓換骨。
箕山許氏卻因為他修習了來歷不明的術法而將他逐出山門，他失魂落魄，如喪考妣，也就是在那個夜晚，她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交給了他。
「你等我三年，我一定會出人頭地！」他終於振作起來，決定換一條路走。「忠武軍正在募軍！以我的才智，一定會很快就成為將軍，甚至成為一方節度！秋娘，你等我三年，我一定會出人頭地，讓你的父母心甘情願地把你嫁給我！」
但她怎麼放心得下？她偷偷地跟著他，改頭換面在忠武軍開了一家醫館，暗中替他除去那些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小人。
那一年，均平天補大將軍起事，天下震動，第二年，衝天大將軍起兵相應，天下弭亂。天狐一族人心惶惶，不知應如何利用這千載難逢的時機，但她卻留在忠武軍，眼裡只有他一個人。
天下大亂，人心思變，各地宗門都有乘勢而起的念頭，門人弟子紛紛出山，他禪精竭慮，****與兵卒同進同出，卻不如他人帶來宗門長者的一封書信。數年辛勞，不得寸進。
「三年時光眨眼蹉跎，宗權愧對秋娘……」她站在他背後看著他把一封給她的信寫了又改，改了又寫，肝腸寸斷，他猛然驚覺，終於窺破了她的行藏。
「你到底是什麼人？」聽著他如此發問，秋娘的心也碎了，但她不願意再欺瞞他，一邊流淚一邊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我是狐，你是人，我們……」
心也像是被撕裂，誰知道，他卻重重地抱住了她。
「你是人也好，是狐也罷，從今天開始，你趙秋娘就是我秦宗權的妻子！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我一定要讓你成為全天下最幸福，最快樂，最有權勢的女子！」
……
「……受吾符命，不得有違。順法者昌，逆忤者斬……」
低沉的咒語就像是利刃一樣刻在她的心頭，她很清楚孫陽這道符咒的力量有多強大，這符一旦引動，他脫困就完全沒有了指望。
她完全不顧身邊這個不明來歷的強者的攻擊，憑著後背上被他狠狠地一擊，借著這一擊的力量向孫陽直撲過去。
一定要在他驅動符咒之前殺了他！
「你休想！」黃斗貼身而上，如同附骨之疽一樣跟了上來。
「呯！」
突如其來的槍聲卻打破了僵局，一團血花在孫陽的右肩爆開，幾乎將他的整條手臂從身上撕下來，鮮血一下子向潮水一樣噴湧出來。
不僅僅是秋娘，就連她身後追擊而來的黃斗也徹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