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故來相決絕
顧君顏笑盈盈，麵上看不出喜怒，似乎隻關心著自己的比賽，突然道：“金佑院長，晚輩不吝賜教！”
顧君顏選了金佑作為自己的對手。
這是自信，也是底氣。
隻有在台上的藥君微微一愣，似乎察覺出了什麽。
顧君顏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已經很完美了，但是，一對比慕懷謙，顧君顏卻隻隱瞞了一點——她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煉丹師身份。
在學院之中，顧君顏也甚少煉藥，唯一的一次，便是在慕懷謙與藥君麵前展示。
藥君也知道顧君顏的脾氣，因此，從未向外人說過顧君顏會煉藥這種事情。
然而……為何顧君顏自己要隱瞞？藥君頭一次覺得，麵前的顧君顏，好像不是轉世投胎這麽簡單……難道……藥君目露驚駭，不敢再想下去。
坐在台上的金佑倒是微微一愣，看向顧君顏，搖了搖頭。
年輕人，果然是一個比一個氣盛！
金佑歎了口氣，老神在在地走下場，看著顧君顏道：“丫頭，還是一炷香？”
顧君顏沒有說話，隻是淡淡點了點頭，餘光瞥見了嵐若拉著洛塵音的衣袖，眼神有些恍惚。
她好像明白了，慕清姿剛才為什麽彈了一曲《白頭吟》。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是最美好的愛情誓言沒有錯。
然而，顧君顏卻清楚地記得《白頭吟》的開頭一句：
“皚皚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她烈氣了幾千年的脾性，她頭一遭動心的愛情，終究不是山上雪，不是雲間月，而隻是像落入凡塵的她一樣，成為了一灘爛泥……
顧君顏深吸了一口氣，眼角緋紅之間，卻帶了點不易察覺的狠厲與絕望。
金佑的金光法陣已經將她籠罩在其中，鋪天蓋地的利劍朝她襲來，顧君顏呆在原地，隻是閉上了眼睛。
密室裏，水冰月孟非冥、慕懷謙楚媛媛、林奉天慕清姿，還有顧阿蘿與子墨，全部都一瞬間站了起來，死死盯著場中的每一處變化。
然而，顧君顏隻是呆在了原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隻餘眼角的一滴清淚……
“君顏！！”楚媛媛不顧形象，也不顧及場合，看著顧君顏，驟然大喊了出來。
真的……真的就這樣了嗎？？
她本來想平心靜氣去天界跟洛塵音講清楚，但是沒等她去往天界，現實先給了她當頭一棒。
什麽要幫洛塵音醫治一個朋友，什麽此時了結之後跟她大婚……原來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與癡妄……
洛塵音最溫柔的言語，卻成了她顧君顏致命的毒藥！
幫忙醫治，不過是蓄意讓她觸犯天條，好有一個名正言順鏟除她的機會，然後，他洛塵音，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天帝的女兒成親。
沒有人記得那個顧曲仙君，甚至再有人提起，也隻會說她是個不要臉糾纏樂神的女人，最後落得那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自己這一生，真的值得嗎？斷魂崖跳崖之前，她都沒有這般絕望，但是此刻，顧君顏驟然生出了一種心死之感。
然而，在一片黑暗之中，眼前驀然出現的黑衣君王，卻宛如一滴清水擲入寒潭一般，發出滴答的聲響……
不是的……即使……即使她什麽都沒有了，即使她什麽都沒有了，她還有蕭潯……蕭潯……
萬箭穿心之間，顧君顏幾乎已經被穿成了篩子一般，但是，顧君顏卻絲毫感覺不到痛。
出手的金佑也是一愣，他這一出手是出了全力的，以顧君顏的性子，必然會全力抵擋，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顧君顏居然一心求死一般，沒有做出任何的抵擋。
金佑驟然嚇出一身冷汗，要是……要是參賽者陣亡，他這個院長難辭其咎……
洛塵音看著那似乎已經絕望的女子，隱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嵐若看著似乎已經不活了的顧君顏，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惡意，若是眼前的女子死了……自己是不是，仍然是天界的明珠？
夕陽落山，一片寂靜黑暗之間，天地仿佛也暗了下來。
正當眾人都不知如何是好，近乎絕望的時候，場中顧君顏身上，猛然間掠起了一陣紅光！
紅光過後，便是代表木屬性的綠色，代表冰屬性的銀白色，代表水屬性的藍色，代表金屬性的金色……
七色交織變幻之間，一種無上升華的力量似乎在不斷醞釀……
終於，那七色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盛……天地浩然之間，驟然出現一聲清越的鳳鳴！緊接著，是虎嘯……
朱烈鳥自火中消失，再次出現時，卻是攜帶著茫茫紅光，扇著翅膀傲然而立！
洛塵音臉色陰晴不定，一片震驚道：“朱雀……歸位……”
隨之而立的是玄冥龜……玄冥龜也不再是漆黑的顏色，而變成了墨綠，龜背上隱隱趴著一條蛇，吐著猩紅的芯子。
宣明道人搖搖頭，終於像認命一般，喃喃道：“玄武……也歸位了……”
金佑離得最近，看著那有些虎紋形狀的噬金獸正在不斷蛻變不斷升華，最終，洗去了金光，變成了一頭白虎……
三種神獸圍繞在顧君顏身旁，像是不斷呼喚著什麽。
顧君顏緊閉雙眸，發帶被衝散，三千青絲舞出驚心動魄的弧度，紅衣烈烈之間，緩緩睜開了眼睛。
風停，浪止。
顧君顏抬眸看向金佑，突然搖搖頭道：“你贏不了我了！”
金佑一愣，隨即苦笑一聲，“小輩人才輩出啊！”
的確，若說先前的金佑，顧君顏能拚命打一個平手，那麽現如今有著三大神獸護體的顧君顏，金佑已然不是對手。
藥君看著那場中青絲宛然的女子，突然想起，數千年前，顧曲仙君升仙冊封時，也是這般笑容，雖沒有這般實力，但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與煉丹術，卻是直接讓他與老君都甘拜下風，從而直接飛升為仙君。
而現在的顧君顏，已經能順利打敗金佑這個真人……那是不是，能再一次飛升為仙君？這是多恐怖的實力？！
藥君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顧君顏站在場中，再也沒有看洛塵音與嵐若一眼，直接進了密室。
密室中，一群朋友在等著她。
“君顏！”楚媛媛見到她，衝上來就是一個擁抱，慕清姿看向她的眼中，有著安慰與佩服。
“姐姐……我就說，你肯定是最棒的！”顧阿蘿輕聲道。
水冰月歎了口氣，沒說什麽，拍了拍顧君顏的肩膀。
花想容是心思最為細膩的女孩子，忍不住在一邊落淚。
“好了好了，我沒事！”顧君顏低聲無奈道，隨即看向了那高位上的眾人。
此刻，升仙大會已經完全落下了帷幕，洛塵音跟著嵐若回到密室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顧君顏。
然而，顧君顏神色如常。
“首先，恭喜各位，有進入到上四界的資格！”洛塵音輕聲咳了一聲，喚回了眾人的思緒，“大家可能會問，不是升仙大會麽？為何我們會這麽多人都聚集在這裏。”
“所謂升仙大會，不過是一個名號，而選拔的真正目的，是你們已經有了進入上四界的資格！今天，我們就是來招人的！我名洛塵音，被冠以樂神之名，旁邊的這位嵐若，是我的妻子，嵐若仙子，我們，是天界的代表，如果諸位誰想去天界，洛塵音歡迎之至！”
洛塵音的開場白很簡單，實際上，他有些心不在焉，在再次聽到這顧君顏這個名字的時候，洛塵音的心，就已經亂了。
子墨微笑道：“在座的諸位，有跟我一起在五國學院學習過的同袍，如果有想來妖界的，我們歡迎之至！”
話是這麽說，但是妖界與魔界，一向在外的名聲卻都不怎麽好。
代表魔界的魘素站起身來，落落大方道：“我隻一句，魔界隻收真正的戰士。”
三個人逐一介紹完之後，一直坐在角落，一襲黑袍的孟婆卻毫無反應。
魘素皺了皺眉，不由得輕聲道：“孟婆，到你了！”
孟婆絲毫沒有反應。
眾人一愣，便聽見孟非冥捏著嗓子道：“又有人來喝湯了啊！”
隨即，便見癱在躺椅上的孟婆瞬間起身，帶著睡眼惺忪的語氣道：“誰？誰喝湯？！”
眾人：“……”
孟婆醒來，撓了撓腦袋，沙啞的聲音道：“哎……人老了，精神不比你們年輕人好……”
“那什麽！”孟婆看著一群人眼巴巴的眼神，袖袍一揮，笑得很是敷衍，“我們冥界沒啥特點，就是個壓榨勞動力的地方，愛來的來，不來拉倒！”
眾人再次：“……”
顧君顏抽了抽嘴角，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孟非冥，驚異於冥界內部的草率……
“好了好了啊！今天都不早了，那什麽，上四界有規定，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去哪兒，選定了就不能改了啊！早點休息吧，這一天天的！”孟婆似乎困倦地厲害，擺了擺手，直接截住了金佑已經到了嘴邊的結束語。
於是眾人擺擺手，各自回去休息了。
顧君顏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最後看了一眼一身鎧甲的魘素，還是決定相信蕭潯。
月黑風高夜，最適合談事情。
顧君顏看著這突如其來出現的子墨，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怎麽學的跟孟非冥一樣，都愛爬人窗戶？！”顧君顏皺眉看著子墨。
子墨愣了一下，對於眼前的顧君顏仍然有些陌生，但是心裏頭那股熟稔的勁兒卻讓他大搖大擺坐了下來。
“顧君顏……不，或許更應該稱你為君顏姐姐！”子墨一身紫衣，臉上的笑容再不複之前的純真，隻是略帶深意看著顧君顏。
顧君顏眉頭一皺，突然一個閃身，抓住對方的衣領：“你不是子墨。”
子墨笑了笑，“我是子墨，但你不是顧君顏。”
這話說得玄乎，但是顧君顏卻聽明白了。
顧君顏現如今生活在這身體裏是奪舍，但是麵前的子墨卻不是。
子墨看著顧君顏，模糊的記憶裏，倒是突然有些羨慕蕭潯那小子了。
當年他們剛成神的時候，他曾經讓蕭潯也找個媳婦兒，然而大魔王心比天高，萬年來，愣是誰也沒看上。
往事暗沉不可追。
歎了口氣，子墨輕聲道：“我叫蘇淮，當然，你也可以叫我子墨，你喜歡叫就叫，我可以解答你現在的疑問，子墨就是蘇淮，蘇淮就是子墨，我跟你與原本顧君顏的情況，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