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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殺威

  “從今以後,無論你願或不願,你都是朕的仆人了。”


  此言一出,芝嵐臉色大變,宛若聽聞到了什麽驚怖事,滿目充斥的皆乃排斥。


  “你在說什麽糊塗話!易之行,你是瘋了嗎!你是從那崖底墜下將腦袋摔壞了嗎?你覺得我可能給你這豺狼成性的殷人端茶送水嗎?”


  今時,天子合上眼眸,躺於榻上,耳畔傳來使其身心舒爽的叫罵音,沒法否認,天子樂意瞧見,尤其是樂意瞧見芝嵐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


  “芝嵐姑娘,朕有說過做朕的仆人便一定得是端茶送水嗎?後宮宮仆浩繁,朕大可差遣他們為朕端茶送水,除非朕想早些死,否則讓你這惡人侍奉左右,怕是宮裏頭不久便要傳來天子駕崩的惡訊吧?”


  “那你想要作甚?”芝嵐雙目微狹,愈發不解。


  “從今以後,你便是朕武器庫中的一支利器,朕想用你的時候自然會派你上場。”


  過往的種種,皆讓易之行知悉這女子姿容不可多得的蠱惑力,最重要的是,芝嵐的身上還有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狠勁兒與陰毒,同自己這等惡徒相較,亦是不分伯仲。天子暗下培養的精英私兵多如牛毛,然而不近了女色的他似乎也往往忽怠女子在諸多局勢中的重要性,如今芝嵐恰巧幫其填補了長久以來的空缺。


  可惜,這位被他看中的‘利器’卻壓根兒沒有侍奉他的意兒。


  “不可能!我絕不會效忠於殷人!尤其是你,易之行,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不可能為你辦事!”


  言辭果決,不容置喙。在這之後,天子的口吻無疑染上三分怒。


  “如今朕能饒你一命已是恩深似海了,芝嵐姑娘,你最好識些抬舉。”


  “那等危情之下,我能歸返救你已是恩高義厚了,易之行,你最好持點良心。”


  芝嵐反唇相譏,言落的刹那,正是天子怒漲青筋的時分,但見他冉冉啟開了眸,隻是這一微小舉動亦攜著凶險的氣勢。


  凶險的氣勢乍向癱坐於地麵的芝嵐騰湧而來,恰是同樣的時刻,另一股凶險則淩厲地捅坡房頂,直襲易之行而去。


  屋內三人齊齊注意到頂部陡現的蒙麵凶人,卻隻有燕祺一人靈活自如,芝嵐與易之行雖說彼此嘴上不饒人,但今刻的他們卻患難與共,危情下的二人根本難以動彈分毫,尤其是易之行。


  那陡襲的凶人當即被身手不凡的燕祺斬殺於地,赤色四濺而出,下一刻,新的蒙麵凶人再現。


  芝嵐則趁此時機隱忍劇痛,妄圖暗移至寢宮內的武器庫旁,似乎想要借此得天子利器助逃。


  然而天不遂人願,她本以為暗殺者的目標自始至終僅有易之行一人,卻不知宮頂凶人層出不窮,從最開始隻對一人進攻轉至後來對屋內所有人亂襲。幸而,一聞動靜後,天子所培養的私兵當即抵至救駕,眾人似乎都將那悄然挪至武器庫旁的女子忘卻了,他們的眼底隻容得下天子一人之安危。


  本來也是,一個尋常罪囚罷了,哪怕如今天子瞧中她某方麵的才力,可她終究卻也是個無足輕重的貨色。就算今時亂箭飛出,被拘泥於繩索內的芝嵐隻能無助觀望著危殆降至其身,亦不為在場諸人所知,直至天子疾呼一聲。


  “燕祺!”


  這一聲出乎人料。可當天子的嗓音與眼色一落,侍奉其身側多年的燕祺瞬即便心領神會,但見他倏忽飛身至芝嵐旁,俯仰之間,方才的亂箭皆被其斬於刃下。此時,危情下的芝嵐雖是餘悸未消,卻也毫發未損。


  她暗下咽了咽口水,慶幸自己的命運又再度躲過一劫。


  打此之後,燕祺便在芝嵐身旁護著了,他當然想要維護自家主子的安危,然而易之行並未綻露出讓他歸返身旁的意兒,燕祺自是不敢草率行事。


  由於燕祺時刻相守身側,芝嵐到底沒法正大光明地借利器助逃,可瞧見眼下這一排排,一列列的上等利器,甚而有些還是世間罕有,芝嵐實在有些心癢癢。


  不久後,寢宮內地麵堆滿的皆是凶人的骸體,易之行暗下培養的精兵絕非泛泛之輩,他們的及時救駕讓天子最終安然如故。


  當危情終了,私兵忙不迭地拾掇起骸體時,易之行的幽惻口吻卻從芝嵐的背後冉冉襲來。


  “奸人,方才歹人出沒的時候,你欲作甚?”


  芝嵐的後脊背涼颼颼的,她當即愣了一下,並未回首。


  “我……我沒作甚……我還能作甚,自是保命要緊……”


  “保命保到朕的武器庫旁了嗎?芝嵐姑娘,你是又覬覦上朕的哪件利器了?當初同你一起入監牢的那位公子身上所攜的利器怕是你從朕這裏竊走的吧?還有上回你襲殺那老嫗的燕尾鏢亦是從朕的寢宮盜取而來的吧?”


  天子當即質問起來,過往的行徑被公然扒出,自是叫芝嵐有些倉皇,畢竟當初她盜取的時候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竟還能與易之行糾葛至今時啊,這些時日同天子間的種種至今回想起來仍還有震撼心神的效應。


  然而,拋去一切不提,天子口中所言的‘那位公子’確乎是芝嵐如今僅剩的掛念。


  “易之行,你……你最後將那人如何了?”


  她試探性地發問道,口吻中無疑冗雜進焦灼與憂懼的情緒,甚而還隱含著某種蓄勢待發的怒意。之所以易之行能知悉隨璟其身攜有利器,定說明當時的確發生過激戰。


  芝嵐不提也罷,提及天子便足以當場赫然而怒。他不喜旁人忤逆他的決議,他所認定該殺的人本就應被其部下快刀斬亂麻地解決掉,然而芝嵐的暗中相助無疑叫他當時想要除去的人逃出生天,每每憶及此處,心胸狹隘的易之行便莫名覺得憋悶得緊。


  “賤人,他當然是被朕殺害了,朕想除掉的人必得死,這有什麽好再行過問的嗎?”


  天子殘酷地道出此言,終讓提著心的芝嵐徹底泯滅了哪怕零星半點的希圖,當初她豁出性命想要保護的人竟在天子的三言兩語裏被其輕蔑般地殺害,這種驟然伶仃且無以扭轉的局麵徹底讓芝嵐燃起了盛怒。


  下一刻,她忽而轉回首,旋即瘋了般地挪動起身子欲圖朝天子襲來,然而這一其實根本威脅不到天子的舉動當即便被燕祺輕鬆地製伏於原地。


  “易之行!你就是個喪絕人性的畜牲!像你這等濫殺人命的惡徒終有一日會遭到慘烈報應的!”


  女子陰毒地詈罵著,顫抖的身軀已然揭露其心胸之怒,那本已消隱的殺心僅因易之行的一句話便再度重燃了起來,比往昔更為鬱勃熾烈。


  易之行不為所動,反而殘忍地樂於其中,至少在今刻,他並沒有意識到隨璟對芝嵐意味著什麽,那個僅與女子相識數月的人早已攻陷下她素來孤寡的內心。


  “朕本就非良人,你又不是頭天知曉了,何必還這般驚驚乍乍呢?如若站在朕的角度,你也本非良人,甚而比朕還惡。朕分明同你沒仇沒怨,當初你不也是誣害朕在先嗎?朕隨後反擊,你反倒欲圖殺了朕,說到底,你比朕這個險惡之人還要奸邪百倍千倍。”


  “你這畜牲!你這喪絕人性的畜牲!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你簡直比那千刀萬剮的易禮還要可惡!”


  “那朕可比不上了,易禮那老東西可比朕罪惡得多,他純粹以人命取樂,朕隻是為己著想罷了。”


  天子逍遙的態勢流露在外,每每將這不可一世的容姿與隨璟悲涼且無可反抗的命運比對起來,那種鮮明的分別往往叫芝嵐深惡痛疾,過往對易之行的恨惡又歸來了,不過今時卻又平添起一層未能狠下心來將其拋於食人魔口中的極端悔意。


  “我要殺了你!你這早該命亡的狗賊!當初我怎能沒讓你被那老嫗剁成肉泥!我真是該死!”


  悔啊!恨啊!然而此刻的芝嵐隻能齜牙咧嘴地於燕祺的固縛下對遠在榻上的易之行投出無以威脅到他的凶殘眸光,她的心底忽地有一陣辛酸與無力悄然淌過。


  “你的確該死,不過朕暫且還不想殺了你,待著來日吧。燕祺,將這聒噪的女人帶下去,派人看牢著她,倘使誰人讓她逃走,無論什麽緣由一律殺無赦。”


  “是!”


  話畢,燕祺登時擒拿住芝嵐的胳膊,旋即以帕子堵住她那張不斷吐著詈罵的嘴巴,任芝嵐如何掙紮,始終也沒法逃出燕祺狠毒的手掌心。


  待這女子被強行帶下,天子愜心的神容便也悄然而落,瞥見地上的大片狼籍時,他的思緒無疑從對芝嵐的譏誚裏墜至現今嚴峻的情勢下。向來都是他這位溫和之主對旁人暗下敵手,今日竟慘遭旁人的公然恫嚇,情勢的轉變顯然令易之行無所適從,然而更多的則是對這背後主使者的熱烈殺心。


  不久,寢宮內不染纖塵,奉天子之令帶走芝嵐的燕祺急急趕了回來。


  “你那裏的一切可妥帖?”


  天子眼望屋頂,口中率先詢問的卻是關乎於芝嵐的事情。


  “答陛下,屬下雖已將此女安置於陛下您所交代的地方,可此女卻極不老實,分明被五花大綁著,卻仍將屋內的器物撞個滿地,屬下現已讓旁餘私兵看管著了。”


  “就讓她鬧騰去吧,隻不過這動靜最好莫要驚擾了宮內的其他人,現今朕還不想讓旁人得知她的存在。倘使她仍繼續鬧個不休,便命人喂藥,叫她好好睡上個三日三夜,朕就不信她不老實。還有,你去仔仔細細地搜查遍今夜這群刺客的骸體,看看能否尋出些線索來。不過朕估摸著是尋不著的,畢竟……這背後之人能這般明目張膽地不擇時辰行刺,其目的並不是取朕之性命,因為他知曉他難以殺死朕,此行不過就是為了給朕一個下馬威罷了。”


  話畢,天子眸光漸趨深邃,唇角卻同時沾染上狠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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