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
看著從車庫裡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這個男人,大堂經理恭恭敬敬的喊出了聲。
年輕男人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跟前,打量了她兩眼,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老闆這個稱呼,聽上去總是感覺怪怪的,我又不是一個做生意的人,這些年望月樓台這個地方也是你打理的,不過我還以為這輩子是沒機會再看到你了。」
年輕老闆的話有些雜亂的感覺,只是臉色平緩,總是讓人感覺很溫馨的樣子。
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大堂經理的腦袋,歪著頭,好像是在思考:「唔,林小冷經理,這幾個月我不在的時間裡,你好像長高了一些,是不是吃了什麼好吃的?但是你啊,為什麼就是長不胖呢。」
被年輕人叫做林小冷經理的大堂經理在聽到被老闆直呼姓名之後,目光灼灼的看著這個年輕人。
她的眼神里包含著複雜的感情,有感激,有依戀,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雖然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的年紀似乎還沒有她的大,但是她卻深刻的明白,這一副年輕的身體之中,飽含著的是一顆如何滄桑的心。
經歷過風霜,經歷過榮華,似乎是走過了無數充滿了寒風和刀劍的街道,繼而站在了高峰之所,修鍊出了能夠媲美很多活了大半輩子的老頭的那顆滄桑的心。
他給了她新的生命,可以說,是他讓她得到了尊嚴,以及以前想要的一切的一切。
他給的太多,卻從來沒有任何的要求。
「老闆,你的病……」
在聽到自己老闆說出口最後的一句話的時候,雖然早就有一些心理準備的林小冷,終歸是很沒有出息的有種想要流出眼淚的感覺。
悲傷和難過在胸膛之中蔓延而過,似乎是害怕下一時刻的他就會被死神無情的帶走一般。
年輕人搖搖頭,他站的位置正好是介於光與陰影之間的位置,陽光照射在他的下半身身上,上半身,則是依然處於陰影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小冷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老闆的臉色是如何的慘白。
「哭什麼啊,林小冷經理,你可是經理,怎麼能夠在你老闆我的面前哭泣呢,這樣會讓我有負罪感的,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一個心地純潔善良如同小白花的男孩嗎。」
「不知道的人看見你哭,特別是咱們孤男寡女在一起的時候你哭的梨花帶雨的,真的會讓人以為我是一個禽獸,並且還做了一些禽獸不如的事情哦,那時候你的老闆我,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你難道忍心讓這麼帥氣的好心腸老闆跳黃河嗎?」
聽到他的話,林小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的年輕人嘿嘿一笑,略帶欣慰的說了一句:「這才對嘛。」
一邊說著話,他一邊向著外面走去:「好久沒有來了,想不到這一次來居然是來賣這個地方的,以後我可就不是你老闆了,當然,你要是想到我手底下做事,那也是可以的嘛。」
他一腳踏出,原本隱藏在陰影中的半個身子暴露在了陽光之下,慘白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林小冷目光一滯,獃獃的看著面色慘白的年輕男人,一時之間,剛剛壓下去的眼淚,再次有了決堤的衝動。
年輕男人默默一嘆,他無法去安慰別人,就好像他也無法安慰自己。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人能夠抗拒命運的不公,但是除此之外呢?
年輕男人苦笑一聲,他無法掌握自己的生命走向,這就是人生。
年輕男人心中只是想著的,有生之年,能否再見她一面?
未知數,這是他無法掌握的未知數。
從小學開始,他就是老師眼中的神童,同學眼中的學霸,沒有他不會解開的題目,他的答案能夠比標準答案還要標準,令人咋舌的恐怖記憶力以及不得不讓所有人仰視的超強理解力,足以讓他在整個學生生涯的每一場考試之中傲視群雄。
年輕男人沉默的向前走著,抬頭看了眼天空,太陽的光線有些炙熱,讓他不得不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有些愜意的樣子,似乎是很長時間沒有曬過太陽了,溫暖的光線照在他的身上,讓他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只是這種溫暖,恐怕是不得長久地存在。
畢竟,死亡似乎始終步步緊逼,他不確信自己的生命還有多長,不確信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這麼些年,唯一一件能夠讓他堅持下來的,恐怕就腦子裡的裝的那個女人。
一個徹頭徹尾的瘋丫頭,也是唯一一個敢叉著腰對他大吼著你小子給老娘乖乖當馬騎,老娘就讓你親一口這種話。
那時候他還小,而且非常小,不然的話,也不至於真的呆呆傻傻的讓她騎在自己的脖子上,當然,最後,她如約給了他一個吻,只可惜是一個飛吻,徒有其表。
這件小事始終在看似無欲無求的他心中不時的翻卷而起,壓不下去的冰山,總歸是要沉浮而出。
有些執拗並且很小心眼的記了很多年很多年,直到現在還沒有釋懷。
年輕男人的臉上泛起一絲溫柔的光,孤獨的向著望月樓台的方向走去。
這個地方,原本是他買來給她看月亮的地方。
因為她曾不經意的說過,她喜歡月亮,喜歡月光照耀在身上的那種感覺。
而這裡,是整個京城中,最能夠照射到月光的地段。
取名望月樓台的地方,卻終究沒有幾人能夠真正的在此地望月望天。
有些小遺憾呢。
他心裡想著,略帶無奈,還沒有邀請那個瘋丫頭來看一次月亮,這裡就要換老闆了,不過,如果這裡的老闆不是自己的話,恐怕那個瘋丫頭,真的會來看一次月亮也說不定。
她會喜歡在這裡看月亮嗎?
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年輕男人的心中,罕見的出現了一抹緊張,只是轉瞬即逝。
林小冷咬著嘴唇,看著孤獨而又倔強的那個背影,抹了一把眼,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