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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第318章 該死的世界

  空蕩的圖書館,老舊的木質地板,灰塵飛揚,時光靜默。 

  雷亞走上台階,伸出手掌,撫摸過鋼琴前的那把有些破損的椅子,入手處滿滿的都是灰塵。 

  雷亞從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毫不避諱的坐了下去。沒有任何的言語,雷亞望著眼前這架老舊的鋼琴,內心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著琴鍵猛地吹息。 

  沉寂了很久的灰塵頓時向著周圍四散開來。 

  雷亞懸浮著自己的手掌,修長的手指放置於半空之中。好像突然穿越了時光,雷亞似乎能夠看到黑白鍵上不斷跳動著的稚童的手指。 

  那是多少年前,多少年前母親還在,一個叫雷亞的小屁孩被逼著坐在鋼琴前雙手壓在黑白鍵上不情願的彈奏,一直不停的彈奏著他根本就不喜歡的音符。 

  每一次用力的按下那些該死的琴鍵都能聽到令人感覺很不開心的音樂,小雷亞愁眉苦臉的不停的彈奏著,而不遠處就坐著一個滿臉帶著溫和微笑的女人安靜的傾聽著,眼神始終沒有離開小雷亞。 

  她是那樣的溫和,是那樣的美麗,本就是聰慧的女子,可卻嫁給了不該嫁的人。 

  雷亞閉上眼睛,雙手懸空的姿勢已經保持了很久,他並不覺得疲倦,與現在相比,當年那樣沒有任何停歇的彈奏才是真正的讓人無法忍受吧。 

  在最喜歡到處瘋玩的年紀,卻被逼著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可是,現在我已經能夠彈出你想聽的音樂了,但是你又不在了。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讓人措手不及而又無可奈何,這該死的命運,這該死的不可逆轉的時間,這該死的世界啊。 

  雷亞睜開眼睛,輕輕一笑:「這個,該死的世界啊。」 

  雷亞輕輕嘆了一口氣,歪了歪頭,看向不遠處的地方,那裡曾也有一把椅子,那裡曾經坐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美麗而溫柔。她會寵溺的摸著雷亞的腦袋,親吻他的額頭,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只有音樂才是最為純粹的東西,清澈的,無暇的,令人沉醉的東西。 

  雷亞虛浮著的雙手放在了黑白鍵上,修長的手指在稍微停留之後,便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在這個巨大的空曠的圖書館里,陽光從天窗射入其中,正好落在那架老舊的鋼琴上,雷亞按下了第一個音符,然後是第二個,速度減緩然後逐漸加速,他的雙手越發的迅捷,湛藍色的雙眸里由平靜緩緩的變的格外的激昂而又熱切,那些稱之為狂傲的東西在他的瞳孔里不斷的爆發綻放,像是星河突然斷了流,冰藍色的銀河從天而降。 

  流星穿越了孤寂的宇宙,從無盡的黑暗深處而來,挾裹著光亮和毀滅一切的力量,那些東西不斷的加身加劇,越來越猛烈和猖狂。 

  雷亞閉上了雙眼,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耳畔只有不斷翻湧的音樂,像是潮水或者彗星撞擊地球那樣的聲音,它們一浪接著一浪的席捲而來,轟擊在雷亞的耳膜深處,那樣的慘烈和絕望。 

  音樂從鋼琴中發出,這架有著百年歷史的古董級鋼琴,當年也曾是無數貴族所嚮往的東西,可是,這樣一個本應該出現在某個舉世聞名的博物館里的東西,如今卻被遺棄在這裡,被遺忘了很多很多年。 

  雷亞全身心的投入其中,雙手不斷的按下再拿起,按下拿起,十根手指指間的位置已經有了些微的疼痛,但是雷亞根本就毫不在意,他越彈越迅猛,不時的搖擺著腦袋,試圖去傾聽這個該死的鋼琴到底在說些什麼東西。 

  這個該死的,該死的世界啊! 

  在最高潮的時候,雷亞雙手一把拍擊在了鋼琴鍵上,一聲巨大的轟響回蕩在圖書館里,這裡早就沒有了人,早就只剩下一個人了啊。 

  一個叫做雷亞·波賽的可憐傢伙,可憐而又卑微的傢伙。 

  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地方顯得格外的刺耳,管家走了進來,踏在地板上,整個圖書館似乎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少爺,您所吩咐的東西已經準備完畢,我們在距離柔柔小姐學校不遠的街道上,已經安放好了煙花,你所需要的高台也已經搭建完畢,現在還欠一架鋼琴,然後就是,只需等著夜幕降臨,我們就可以為宴會拉開序幕了。」管家恭敬的說著,微微的曲了曲身子。 

  管家看著坐在鋼琴前,渾身籠罩在陽光下的雷亞,沉靜的樣子卻更像是一隻正在蟄伏著的危險的巨獸,巨獸已經準備開始憤怒了嗎。 

  管家心中默默的想著,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等待著,這個看似光鮮的家族裡面最為卑微的一個存在,這個在上流社會被人所嘲笑的雷亞,會迎來它的新生嗎。 

  榮耀者之所以榮耀,必定需要無數的族人為此不懈的努力與奮鬥啊,要用刀與血去戰鬥,將敵人的腦袋從他們的身體上分離出來,然後將劍插在他們的胸口位置! 

  「那不是我要的高台。」雷亞沉默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帶著寂寞的味道突然從口中說出來:「我需要的是高塔,是能夠俯瞰一切的高塔,而不是高台。」 

  雷亞緩緩的站起身子,湛藍色的瞳孔里有著難以掩飾的痛苦,但是這一切一閃而逝,隨即而來的是濃濃的堅定,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滿滿的全都是灰塵,這些塵埃,在這架鋼琴上,已經停留了十多年的時間了。 

  雷亞最後看了一眼這架鋼琴,轉身向著門外走去,他踏出了那個由從天窗照射進來的陽光形成的光圈,走進了陰暗中。 

  「就拿這架鋼琴。」路過管家的時候,雷亞冷漠的說道。 

  「可是……」管家一愣。 

  「沒有可是。」雷亞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向外面走去。 

  「如您所願,我的少爺。」管家低下了頭。 

  雷亞拍拍手,手掌上塵土飛揚,他抓住了門把手,打開了門,看著門外逐漸變得稀薄的陽光,眯起了雙眼,低聲笑了笑:「這真是個該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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