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無可戀

  軒轅夜見她目光渙散,零亂的髮絲像是紛擾的綢線,這樣撲散開來,襯得那張巴掌大小的臉更加蒼白憔悴。 

  他復又上前,將她重新抱住。 

  「孩子不是宵風的對不對?」 

  鍾喻夕的身子一僵。 

  「我早就看出來了,孩子不是他的,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受傷的神情,你真的是將他傷得很重呢,夕夕。我對你說過,他在感情上有潔癖,他可以救你,也可以殺你,就算你愛他又怎樣?他還不是棄你於不顧?」 

  鍾喻夕依然木木的盯著空氣中的某處,眼神放空。 

  「夕夕,他不要你了,但你還有我,我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只要你拿掉他,我就帶你去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我要給你世間所有女子都仰望的榮華。」 

  「那戀溹呢?」她忽然淡淡的開口問。 

  「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們之間已經完了,我從來沒有愛過她,我愛的只有你,夕夕。」他雙手捧著她的臉,找到她的唇輕輕的吻上去。 

  她不避不閃,嘴角釋出一抹凄凄的笑:「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要受這麼多的傷害,先是夏曼,再是古麗,現在又是一個白戀瀠,我倒底什麼地方做錯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我已經警告她了,不會再有下一次,嗯?好不好,夕夕。」他貪戀的舔弄著她有些乾裂的唇瓣。 

  「果然是她。」鍾喻夕笑了笑,她也不過是猜測而已,因為能在飯菜里動手腳的,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掌管后廚的白戀溹而已。 

  現在從軒轅夜的口裡得到證實,沒有意外,似乎已經習慣成了自然。 

  「軒轅夜,如果我執意不拿掉這個孩子,你是不是不打算帶我走?」 

  軒轅夜停止了唇上的動作,目光認真而凝重的看著她,「夕夕,你傻了嗎?你為什麼要留下孩子?你應該很恨那個男人才對,不是嗎?」 

  「這跟他無關,孩子是無辜的,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是還是不是?」 

  她看進他的眼睛,看見他眼中的閃爍不定,他已經不用回答,她明白的。 

  「原來是這樣。」她的眼光黯淡下去,推開他萎到了床角:「你走吧。」 

  「夕夕。。。。」 

  「你走吧。」她朝著他幾近歇斯底里的大喊。 

  她的情緒又開始波動,他不想再刺激她,站起身退到門口,「我會等你考慮,明天我還會來,但是不要時間太久,太后正在慫恿陛下將你交給司法部,你知道的,在那裡,你下輩子就可能在牢獄里度過了。」 

  司法部,牢獄。。。 

  鍾喻夕用手捂著腦袋,無法忽略軒轅夜的話。 

  可是,她不能跟軒轅夜走,不但是因為這個孩子,更因為,她不會去做背叛宵風的事情,哪怕他不要她了,哪怕他嫉恨她了,她也是愛他,分分秒秒都在愛她。 

  窗子染上了月光,森森冷冷的灑在床鋪上。 

  她眼神木訥的望著窗外,沒有人會來救她,她已經拒絕了最後一絲希望,可是,真的要把下半生都交待出去嗎? 

  暗無天日陰冷的牢房,發霉生臭的囚衣,永遠見不到他的絕望,那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頭轉回屋內,桌子下方,被宵風捏碎的那個杯子還在,滿地的碎片帶著鋒利的創口無人收拾,在月光下反射著陰冷的白光。 

  當鍾喻夕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光著腳走到了那堆碎片前,有細小的碎渣踩進腳底,她毫無知覺。 

  她俯下身,從中撿出一塊。 

  亮晶晶的碎片上映出她的影子來,那張憔悴無神的臉真是她的嗎? 

  她將碎片放到手腕上,靜脈下面看不見的地方就是動脈,只要朝那裡割下去,一切痛苦就結束了,所有的悲傷就解脫了。 

  她慢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碎玻璃在雪白的皮膚上壓出一條白色的痕迹。 

  ******* 

  「六哥。」流謹追出來,一把拉住了宵風的袖子。 

  他停住腳步,身旁為他提著行李箱的慕若凝怔怔的看著面前的兩位皇子,他們都不說話,但眼神中已經快速做了交流。 

  「你真的要離開?」流謹咬著唇,俊俏的臉上因為愁苦而糾結成一團。 

  「嗯,你想一起去?」宵風臉色平淡,靜靜的看著他。 

  他搖搖頭,但馬上就大聲說:「六哥,只有你能救她,你為什麼要走?」 

  宵風拿開他的手,神態自若的拍了拍袖子,「我還要趕飛機,如果你沒有別的事,那我先走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六哥,你為什麼不幫她,你平時不是這樣的。」 

  面對身後的質問,宵風瘦削的臉在清晨的薄暮中投下一片漆黑的陰影,那眼睛里濃郁的像是瀝青一般的悲傷明顯的擴散,最後消失在眼角余端。 

  他在袖子里的手緊了緊,彷彿在下定什麼決心。 

  既然是這樣的結果,他已經不期盼能改變什麼,他不是膽小鬼,此時卻只想著逃離,都說距離和時間能修復傷口,他只希望,這一招對他也同樣適用。 

  沒有回答,他大步的朝前走去。 

  流謹失望的站在原地,望著他修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里。 

  他一咬牙,向著禁閉室的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鍾喻夕為什麼會懷孕,但是他看得出來,這件事對每個人的觸動都很大,太子的失態,六哥的突然離開。 

  他搞不清這其中複雜的關係,但是他昨天一夜未睡,反反覆復想的都是這些事情,他想起鍾喻夕那絕望的目光,像是一把鉗子夾在心頭,一點點的扯下一塊塊肉來。 

  他無法坐視不理,雖然他同樣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他喜歡的女人,有了別人的孩子! 

  看守替他打開門,撲鼻而來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流謹心中的緊張頓時涌了上來,他緊張的看向屋子,一個人挺屍一樣的躺在床上,此時像是已經沒有了知覺。 

  「鍾喻夕。」他大叫一聲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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