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
腳下一個踉蹌,她被什麼絆了一下,低頭看去,明亮的月光下,有什麼東西露出了雪面,竟然是她今天丟失的鞋子。
鞋子在這裡,那麼離那個地方一定就不遠了。
她頓時有了動力,興奮的往前奔跑。
更深夜靜,寂然無聲!
只有她奔跑在雪地里的腳步聲,一聲聲的回蕩在空氣里。
「宵風。。宵風。」鍾喻夕將兩隻手擋在嘴邊大聲的呼喊。
不過很快,她的聲音就被幽遂的密林所吞沒。
她邊跑邊喊,直到鼻尖傳來一股血腥氣。
目光所及之處,頓時被眼前的情景所驚呆,只見白銀般的雪地里橫七豎八的躺滿了狼的屍體,它們有的被割開了喉嚨,有的是被子彈擊穿了腦殼,幽藍的眼睛死不瞑目,在慘淡的月光下泛著綠光。
「宵風。。。。」鍾喻夕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胸腔里傳來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
她無法想像,以他一人之力是怎樣跟這些野獸博斗的,它們看起來,每一個都有兩米多長。
不遠處,有一團漆黑的東西有半截埋在雪裡,她急忙跑過去,從雪堆里扒出來。
是一隻黑色的口罩。
這是他的口罩,他平時總是帶在身上,因為他的哮喘病很重,所以,他才潔癖很重。
鍾喻夕將口罩緊緊握在手裡,直到上面傳來溫熱的感覺。
鍾喻夕,你要振作,他一定會沒事,一定。
深吸了口氣,她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都是狼的屍體,鮮紅的血跡像是雪地上盛開的大串大串的梅花,被凍結了,被埋葬了。
順著這些血跡一直向前,終於有一處,血跡消失了。
而蓋住這些血跡的則是一隻狼的屍體,這隻狼的個頭要比之前的那些都大,全身雪白的皮毛已經染成了紅色,此時瞪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看著前方。
在這隻狼的身下,有一塊衣襟露了出來,黑色的衣襟與白色的雪,像是死亡的旗幟。
鍾喻夕感覺,在這一刻,她的心臟似乎都停止了跳動,身體里有一種恐懼在叫囂。
她怕了,剛才堅定的意志在這一刻竟然全線崩塌,她怕,她怕翻開那具屍體看到的也會是一具屍體。
顫抖著手,她跪在地上,用力將那隻狼的屍體搬開。
一身黑衣的宵風靜靜的躺在那裡,臉上竟是意外的安然。
「宵風。。。」鍾喻夕跪著爬過去,一把抱起他的頭。
他髮絲零亂,臉上沾滿了血跡,有他自己的,也有這些狼的,身上的衣服早已零碎不堪,深淺不一的傷口布滿了全身,傷口的血液被凝固,冰凍。
「宵風。。宵風,你回答我。」鍾喻夕一邊揉搓著他凍僵的手,一邊對著他的耳朵喊。
他秀目緊閉,似乎已經沒有了呼吸,任她怎麼喊叫,他都紋絲不動。
「瘋子,你別嚇我,你快睜開眼啊。」她將臉緊緊的貼著他冰冷的臉,一點點的溫暖他。
他呼吸微弱,像是風中的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這該是多麼堅強的生命力,在這樣的傷勢和體力透支下仍然還存有一絲生息,是什麼樣堅強的信念在強撐著他?
鍾喻夕將那隻狼推到一邊,怕它的皮毛碰到他。
她蹲下身將他弄到自己的肩上,半背半拖著往前走。
他將近一米九的身體壓著她,她幾乎喘不過氣,胸口的傷被壓得裂開,她感覺不到疼。
此時大雪又起,漸漸的迷濛了林間的空隙。
鍾喻夕在這雪中不知走了多久,來來回回竟然還是那塊地方,她知道,她迷路了。
這樣的林子,這樣的雪天,就算是當地人也未必能走出去。
前面有幾塊避風的岩石,有兩個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帳篷。
她咬著牙將他拖到那裡,然後從林子里找了些樹枝擋在岩石的前面。
他傷得很重,要不是這寒冷的天氣幾乎凍僵了血液,他很可能早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鍾喻夕打開來時帶的背包,拿出救急的藥品,她知道他會受傷,但沒想到會傷得這麼慘。
慢慢的解開他的衣服,血和衣服幾乎粘合在一起,輕輕一拉,就連著血和皮肉一起拉開。
她的手一直在抖,抖個不停,她的心也一直在疼,疼得顫慄。
可是,她現在必須要給他處理傷口,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他的體格精瘦,但是每塊肌肉都很堅實,這還是她第一次觸摸他的胸膛,雖然他沒有意識,但她還是不知不覺的紅了臉。
他的右胸前有飛龍的紋身,但這紋身被血液浸透,傷口密布,已經看不出那是一條龍了。
她將他上身的傷口包紮好,然後轉到下身來。
一條又長又深的抓痕自肚子往下,暖昧的隱在了長褲的皮帶下。
她咬了咬唇,像是做了極大的心理鬥爭,兩隻小手伸過去,猶豫著,退縮著,最後還是落在他的皮帶上。
她不知道他是用得哪種皮帶,竟然這麼難解,她解了半天,直到累得滿頭大汗才將它解開。
褪下褲子的時候,她的臉已經紅透,像是著得正旺的火焰。
幾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匆匆的將下面的傷口處理乾淨。
替他重新將衣服穿好,抱著他溫暖著。
她沒有辦法聯繫外面的人,因為手機被金耀太拿走,她又走得匆忙,只帶了些藥品和麵包。
現在,唯有等待別人找到他們,可是,軒轅夜會來嗎?
不知不覺中,又累又困,她就那樣抱著他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宵風依然沒有醒,安靜的依在她懷裡,像是一個熟睡的大孩子。
她用手輕輕撩撥著他的眉毛,眼睛,嘴巴。
他真是一個好看的男人,有著柔和而不失凌厲的線條,雖然總是冷冰冰的模樣,但笑起來的時候卻那樣可愛。
中午的時候,她去取了雪水喂他喝下,他不肯喝,放到嘴邊就流了出來。
鍾喻夕做了半天的心理鬥爭,終於用嘴去喂他,雖然他們之間有很多次接吻,但這樣主動還是第一次。
他嗯了一聲,很乖的喝了下去,蒼白乾裂的嘴唇終於有了一點潤色。
到了晚上,鍾喻夕去找了一些乾草回來,她將他挪到乾草上。
她不敢點火,害怕還會有狼。
半夜,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似乎聽見身邊的人正發出低低的呻吟,她一下子坐起來,伸手去摸他的頭,他在發燒。
而且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