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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一別心知兩地秋

  丘無涯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颯露紫如離弦之箭躥了出去。萬學敏萬乘玄也帶著家丁和跟隨萬乘玄回來的幾名江湖豪傑,打馬前行。


  “你個不孝子,還不停下車!”萬誌德怒目圓睜,嗬斥正不斷探頭張望的萬學勇。梅若雪靠在車廂上,睜開眼睛。


  “老爺子,勇哥也是為了你好,到了黑水郡皇上一定對你大加重用,以你的才能聲望,必定能輔佐皇上重振雄風。千百年以後你就是大金的中興重臣。難道不符合你一直以來的夙願嗎?”


  “妖女,我萬誌德如何還輪不到你來置喙!倒是你色誘小勇在前,蠱惑小勇忤逆在後,你還想進萬家的門?既然你說我會是重臣,就不怕我手握大權後秋後算賬嗎?”萬誌德老而彌堅,根本不屑梅若雪的說辭,反倒是奚落威脅起來。


  “老爺子你不用擔心,我對萬家沒有惡意。對勇哥也是一片真心,就算進不了萬家門,也甘願為勇哥生兒育女服侍他一輩子。至於以後你掌權了,我相信你不會對你親孫子的母親下毒手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會看到的。”梅若雪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依舊笑臉相迎,搞得萬誌德無可奈何,隻能悻悻的閉上嘴。


  看到老爹這宦海浮沉的老手也吃了癟,萬學勇咧嘴偷笑。這個媳婦厲害呀,不次於前頭兩個。但是又年輕漂亮還溫柔體貼,老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爹,你放心吧,兒子還能害你?沒你就沒我,我不至於傻到那個地步。”


  “閉嘴吧你,沒腦子的貨。我怎麽就生你這麽個東西?”萬誌德沒好臉色給兒子看,有些話當著外人不能說,這個東西雖然混蛋,孝心還是有的。


  金碧君不停的看著腕上的百達翡麗,時不時舉起望遠鏡查看萬家坳方向的那條土路。這是下馬縣和臨邱縣交界的三岔口,金碧君打算接了人就兵分兩路,布下疑陣,務必把萬誌德拐到黑水郡。天空陰沉,烏雲蓋頂,眼看就有一場冬雨落下。


  丘無涯從背上拽下一杆鐵鷹國造的mp998,槍身烤藍油光鋥亮。嘩啦,十發子彈壓進彈倉,一拉槍栓,推進一顆精心挑選過的黃銅子彈。丘無涯把槍橫在馬鞍上,身子伏低,策馬狂奔。萬學敏萬乘玄一行人的馬沒有颯露紫神駿,慢慢拉開了距離。


  前方視線裏終於出現了一輛馬車,丘無涯從懷裏掏出一架單筒望遠鏡。顛簸中終於捕捉到馬車上的家徽,烈焰中一把長刀橫掃,沒錯了,就是它!


  丘無涯收起望遠鏡,把槍據在肩膀。距離有點遠,還有五公裏左右。穩穩地據槍,丘無涯等待著距離拉近。近了近了,差不多了吧?有八百?不管了。丘無涯猛地一拉韁繩,颯露紫人立而起,丘無涯趁這短短的刹那,扣動扳機,一顆子彈出膛。“讓子彈飛一會。萬乘風的話還是很有範的。”


  萬乘風苦惱的坐在桌子旁,看著桌上的功法目錄歎口氣。丘無涯這貨在我家一定沸反盈天,哪像我這麽苦逼,被他太爺爺,嗯,還有那個木淵壓榨。以為天才會有優厚的待遇,結果待遇的確優厚,卻是如此優厚。唉,還是看看吧。養生主、人世間、德充符,這個好,以往盡聽說符咒了,也沒見過,這就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以不足而奉有餘,故天道與人道相悖,如一陰一陽循環罔替,則以符文代之。”哦,有理,怪不得射雕英雄傳裏九陰真經用這一段話,真有這個說法。萬乘風喃喃自語,陷入研究的狂熱之中。


  轟,萬乘風灰頭土臉的從瓦礫中爬出來,看著匆忙飛過來的三人,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惡心的紫月從空中直接砸到地上。澹台紫月爬起來找萬乘風算賬時,他居然還振振有詞:“那不賴我,我主要是考驗一下你逍遙遊的進境,要知道,對敵的時候遭遇什麽誰知道?所以基礎一定要打牢靠。”


  看著紫月起伏急促的胸脯,萬乘風覺得還是要暫避風頭。可惜背後被木淵一架,紫月撲上來通通兩拳,心滿意足的走了。以前打鬧的時候師兄可從來不讓著自己,現在多好,師兄開竅了。


  信良子看著烏青著雙眼的萬乘風不禁莞爾,摸著山羊胡問道:“無涯,你怎麽回事?”


  “我就是畫了個符嘛,沒畫好,威力大了點。哎呦,嘶···”萬乘風摸著黑眼圈嘴角抽著涼氣,垂頭喪氣的答道。


  “你畫的什麽符?怎麽畫的?”有可能又弄出來好東西了,木淵和信良子對視一眼。


  “啂,就是個烈火符,我這麽畫的,你看···”萬乘風捋了捋額前的秀發,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


  “淩空畫符!”信良子和木淵大驚失色,齊齊後退。轟,又是一聲巨響,兩個土冒煙灰的人形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澹台紫月對著萬乘風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然後快速飛起直奔住所洗漱打扮。


  “無涯,你怎麽做到的?”飛回來的信良子和木淵熱切的詢問萬乘風,眼神熾熱。


  “就是這麽劃拉,哦,就是用意不用氣,空心誌、壯意念。”萬乘風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妖孽,淩空畫符是搜明期才有可能掌握的,甚至大部分大乘期的高手都做不到。也許是因為習練內家拳術的原因,物我兩忘的狀況很容易達到,淩空畫符才能在見神初期就得以實現。


  信良子和木淵麵麵相覷,這玩意誰能隨便做到啊?不具備推廣價值,搖搖頭,木淵徑直飛走。信良子語重心長的囑咐萬乘風:“無涯啊,練習符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試驗可以,離遠一點。”說完給了萬乘風一個鼓勵的笑容,也飛走了。


  算啦,烈火符不讓玩那就換一個吧。萬乘風興致勃勃的翻書,發現

  瞬移符不錯,攻守兼備逃跑之利器。好,就這個!

  五天後,萬乘風拉著澹台紫月站在一處山崖前。不能不叫紫月啊,第三天的時候,畫出一張完整的瞬移符,也不知道咋搞的,目標是演武場,居然瞬移到河溝。誤差太大,要是瞬移的不好,萬一一下子瞬移到糞坑···萬乘風背後冷汗直流,惡心的不要不要的。所以拉著紫月還是很有必要的。


  “紫月,師妹,你看好了啊,師兄我萬一瞬移的不是地方,趕緊救我。”萬乘風千叮嚀萬囑咐,可憐兮兮的樣子讓紫月很揪心。也不知道這幾天師兄是怎麽過來的,那麽膽大妄為的皮猴子,竟然嚇成這個樣子。


  “放心吧,師兄。你看,我帶著藥呢,金瘡藥、麻沸散、行軍散、速效救心丸、烏雞白鳳丸。額,這個不是給你的。”紫月臉一紅,悄悄把烏雞白鳳丸收起。抬頭看萬乘風一臉黑線,不禁咯咯直笑。


  “開始啦哈,紫月看著點。”


  “看著呢,你麻煩不麻煩?”


  “好好,這次真開始了。”嗖,萬乘風瞬間消失。


  “丘無涯!我弄死你。”木淵雙腿赤裸裹著油膩膩的道袍,追殺渾身濕漉漉的萬乘風。


  神奇的一顆子彈,擊中車轅後子彈翻滾,又打斷拴馬的兩根韁繩。哢啦,嘣嘣,一根車轅承受不住斷裂,繃直的韁繩斷開時抽斷一匹馬的馬腿。馬車的速度瞬間慢下來,幸好車夫服侍了萬誌德一輩子,老把式,一刀割斷韁繩,這才避免了車毀人亡,當然免不了東倒西歪。


  “你拓麻怎麽搞得?”萬學勇跳下車劈頭就是一耳光,打的車夫嘴角溢血。


  “你個混蛋!格日楞,沒事吧?對不住你啊···老夥計!。我生了個混蛋小子。”萬誌德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主人,沒事,自您在叼羊大會上救下我,我就不會背叛您。這點小事無所謂。”格日楞自然不計較,但絕口不提萬學勇。


  萬學勇自然不能和老爹計較,憤憤的罵了一聲,轉身去看梅若雪。


  萬乘風收槍,放開韁繩,颯露紫一聲長嘶,四蹄奮起,速度飛快。


  金碧君聽到槍響,知道有變,率領數十騎前出萬家坳。萬學敏萬乘玄一行人聽到槍聲,也快馬加鞭。


  丘無涯胯下颯路紫不愧是寶馬良駒,名列馬經的異種。幾個呼吸之間,兩裏地已經在身後。天邊的地平線影影綽綽出現十幾個黑點,應是劫持二爺爺的主使。萬誌德好容易調勻了氣息,心跳也平靜不少,他顫巍巍站起身,看著遠處疾馳而來的侄孫,麵露微笑。梅若雪不再那副清純秀麗的模樣,臉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秀發沾滿草芥。


  “爹,咱們還是走吧。乘風不敢硬拉著咱們回萬家坳的。”萬學勇心裏直打鼓,這個侄兒從小就讓人看不透。聰明自然是一等一,膽子也出奇的大,心硬有主意,萬學勇也吃過他不少虧。見丘無涯策馬而來,從心裏就有點怕。


  “瞧你那點子出息!呆一邊去。”萬誌德看萬學勇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恨恨罵一句,不再理他。


  丘無涯如風般掠過萬誌德,也不下馬打招呼。槍又摘下橫放馬鞍,隨時準備接火。


  “快,他就一個,彪子,看你這炮頭的了。”金碧君身邊的青年大聲喊道。


  彪子左手拉著韁繩,右手一甩春田金鉤,啪,射出一顆子彈。丘無涯肩頭一陣火辣辣,隨即又覺得風吹的冷颼颼的。那槍擦著肩膀過去的,打飛了夾袍一塊布片。


  好槍法,嗬嗬,看老子的槍法吧。丘無涯手裏的槍也隨即響了,彪子一頭栽下馬來,眼見脖子折斷活不了了。丘無涯索性放開韁繩,雙手據槍,一拉槍栓,退殼,上膛,一氣嗬成。啪,又一個金碧君的隨從倒地。


  “司令,鑽咋子吧?”話沒說完,此人的馬毫無征兆的臥倒,差點把金碧君也帶倒。嚇得金碧君直拉韁繩。


  萬學敏萬乘玄一行人也趕到了,槍聲此起彼伏,金碧君的人接二連三的栽倒。金碧君恨恨的看了隻有二裏地的馬車,圈馬轉向,大聲喊:“走!”


  萬家人回到馬車旁,萬學敏飄身下馬,給萬誌德打個千:“二叔,你受驚了。咱們回吧?”


  萬學勇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臉色煞白。倒是梅若雪鎮靜自若,左手還捋捋頭發。


  “等一下,學敏。”萬誌德沉默片刻,轉身走向萬學勇。


  “小勇,爹沒教好你,是爹的錯。你還是走吧。走的遠遠地,黑水郡,瓊州,哪都行。爹沒法再管你了,你,你以後自己多長點腦子,好好保重。”滿是溝壑的老臉上兩行淚水滑落,說完這番話之後,轉身不再看萬學勇和梅若雪,佝僂的身子微微顫抖。


  “爹!”萬學勇下意識的輕聲呢喃,從沒見過父親落淚,那是一個威嚴不苟言笑的父親,一個萬民敬仰的投河侍郎,一個擁有鋼鐵般意誌的男人。一直以來,他就是一座大山,給了自己依靠,給了自己目標,卻壓製自己半輩子。自己的吃喝嫖賭,何嚐不是一種反抗?有一個這樣的爹,是自己的悲哀,也是自己的榮耀。爹老了,萬學勇頭一次發現,那個強壯的男人竟也有如此衰弱的時候。原來,總是喝罵自己的父親也有舔犢之情,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爹!”萬學勇嘶吼,淚流滿麵,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成年以來第一次跪在父親麵前真心實意,咚咚咚,一連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額頭已然青紫高高腫起。


  萬誌德的淚水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顫抖的肩頭很想轉過去,可又怕舍不得小勇離開。輕輕抹一把淚水,沙啞著說道:“去吧,好好過日子,長空兩行南去雁,此時一別兩地秋。混不好不要回來!”萬誌德最後一句聲嘶力竭,聲震四野。


  “爹!你老人家也保重。兒子,兒子走了,混不好絕不回來。”萬學勇站起身,也不管鼻涕眼淚,斬金截鐵給自己年邁的父親一個男人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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