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山晚照晴空
王鍾林進屋前捋捋額前不多的幾根長發,正正領結,平複滿臉的潮紅,這才推門而入。單尹青依舊不動聲色,單少洲則是玩味的看著他,曾學厚看著窗外的人群憂心忡忡。王鍾林擠出五分笑容,對單尹青露出八顆牙齒,很標準的笑容:“敬公,咳,這個談判還需要繼續,外麵的民眾受到壞分子鼓動,實在難以安撫。你看?”
單尹青抬起眼皮隨後垂下:“哦,軍人不幹政,周主席多次在大會小會上強調,兄弟我也無可奈何呀···”
王鍾林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一收,極速的轉換為麵對多年好友的那種真誠的笑容。速度之快轉換之自然,令人歎為觀止。體現出老牌官僚之無恥風範:“敬公說的是,但今時不同往日,這些學生背後明顯是宋連成指使,對下一步咱們的談判會造成很大壞影響,敬公,咱不能讓宋連成之流的陰謀得逞啊!”語氣之誠懇,神情之誠摯,可為官員之間交流的典範。
果然,單尹青直起腰來,目光炯炯的看著王鍾林:“那又如何?”
接著又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我的王部長。”
萬乘玄招呼冒博羽一聲,從颯路紫上跳下。冒博羽掀起繈褓,小餘生睡的正香。可能是突然的光亮刺激,哇的一聲,小餘生又開始魔音貫耳。胡艮生手忙腳亂的打開繈褓,小餘生粉嘟嘟的腿用力的蹬著,撲鼻的味道直衝鼻子。
“又拉了!小子,又能吃又能拉,你是爺爺我是孫子!”胡艮生罵罵咧咧的,臉上卻滿是慈祥的笑容,麻利的打開水囊,洗得發白的棉布蘸濕了,擦洗著小餘生的屁股。時不時手還抖一下,怕沾到黏糊糊的那啥,這幾天可沒少中招。
“行了哈,至於嗎?童子便可解毒你不懂?”冒博羽不滿的教訓胡艮生,這幾天倆老頭為誰是餘生的師父打得不可開交,以往極重儀表的冒博羽現在左眼還是烏青眼。
“咋?輸了不認賬?這十天我是他師父!”胡艮生得意的一哼,活動活動右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也沒多便宜。
元龍白往嘴裏扔一顆花生豆喝一口悶倒驢,眉頭緊鎖。他們一行人自萬乘風等人被通緝後,就決定離開,打出赫赫聲威的山字營就此風雲流散。四維城一役,山字營十不存一。而幸存下來的兄弟,大部分留在九路軍中,隻有寥寥數十人跟著萬乘玄到萬家坳落腳。
小田一見是萬乘風襲來,下意識的就往汽車裏鑽,也不顧挎著他右臂的摩登女郎。那女郎被小田一拽,一頭撞在車身上,痛呼出聲。
孫毅威趕緊衝上來截住萬乘風。
後麵郭三娃見狀大喊:“猴子!猴子!別動手,自己人!”
孫毅威手沒離開鏡麵匣子的槍套,警惕的盯著萬乘風,嘴裏大聲喝到:“站住,我不管你是誰,再進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氣喘籲籲的郭三娃跑過來,雙手扶膝,大口喘氣。好容易平緩一些就開口說道:“猴子,離老遠看著就是你。就怕你倆動開手,好歹沒遲。”
萬乘風沒說話,冷冷的看著二人。他不怕孫毅威的槍,真不怕。沒入魔之前就不怕,現在更是視之如無物。隻是不好駁了郭三娃麵子,且聽聽怎麽說。
“猴子,這就是山字營的萬乘風。”
“哦,久仰久仰。”如果不是萬乘風敵意太盛,身上擔著責任,孫毅威倒不介意結交一下這聲名遠播的好漢,現在嗎,還是任務要緊。
“萬兄弟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從蝦遺人那弄幾個花花,兄弟,行個方便吧?”
孫毅威搖搖頭,他倒不是喜歡做奴才,在他心裏,宋大帥才是第一位的。行伍裏就講這個,誰的兵就是誰的兵。宋大帥的話那就是聖旨,絕對不能不聽。
萬乘風緩緩開口:“這位弟兄,我不是為自己。冷口死傷的弟兄太多,相信你們宋大帥也拿不出多少。不為死人,得為活人考慮。蝦遺人的錢不拿白不拿。”
孫毅威遲疑了,片刻後又堅定的搖搖頭:“不行,大帥讓我把人送走,可不是讓我徇私。要不,你們等我把人送到蝦遺人手裏再動手。”
萬乘風見孫毅威油鹽不進,雙眉豎起,就準備動手。
宋連成從凱威車裏下來,前麵幾個衛兵推開堵在前方的百姓。
“宋大帥來了!”有學生見過宋連成,驚叫出聲。人群頓時沸騰起來,人們拚命的往前擠,都想看看這橫空出世的大英雄大豪傑。衛兵拚命推搡,宋連成則麵帶微笑,頻頻揮手。
“讓宋大帥進去!”學生是有組織的,幾個學生會領導大聲喊著,幫著衛兵維持秩序。很快人群讓出一條小路,宋連成在衛兵的包圍下快速通過。到了靖西館門口的據馬前,宋連成停住了。
“大家放心,我宋某人絕不會屈膝賣國,有我宋某人在這燕南一天,就絕不會讓蝦遺人打過來!”說完,大氅一甩大步流星的走進靖西館。人群爆發一陣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王鍾林在宋連成進屋後就一直緊盯著他,宋連成坦然一笑,開口道:“王部長,你這是?”
“宋大帥,好計謀,好威風啊。”王鍾林皮笑肉不笑的擠出幾句。
“咦,王部長,此話怎講啊?我宋某人自問行得正走得端,沒什麽錯處能讓堂堂外交部長記掛的吧?”宋連成坐下後,雙手一攤,泰然自若的問王鍾林。
“哦,這個啊?自然是對蝦遺人計謀百出,民眾裏威望十足嘛。古人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宋大帥誌向高遠呐。”
“不敢當,不敢當,別的不說,除了王主席和周主席,就是眼前的敬公和王部長,我宋連成也是望塵莫及滴。”
單尹青出言打斷王鍾林和宋連成之間的唇槍舌劍:“宋老弟,你在這燕南經營日久,威望不淺,外麵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宋老弟出一臂之力如何?鬧下去,得利的可是蝦遺人!”
萬家坳牌樓是八百年前的虞唐朝中興之主虞玄宗東野光所立,東野光感念烈侯萬青山功績,在其出殯後十日下旨,改安吉縣為下馬縣,文武官員不論品級此縣不得騎馬。萬家坳立青金石牌樓紀念烈侯。
萬乘玄極目遠眺,天邊有一抹寶藍色時隱時現,他知道終於到家了。可出去倆人,回來時乘風卻不在,一會該怎麽和父親、爺爺交待?胯下的颯露紫想要奮蹄,被萬乘玄壓住,馬兒不滿的打個響鼻,慢騰騰的挪動著。心想遠,路已近,巍峨滄桑的牌樓下,萬學敏身後站著萬誌玉、萬誌德,萬乘玄腿直哆嗦,是真不敢過去。眼看著就要到了,一咬牙,從馬上飛身而下,離老遠就雙膝跪倒膝行向前。萬學敏沒見到小九乘玄又是這樣,心裏咯噔一下,心就提到嗓子眼。他趕忙跑過去摻起萬乘玄:“小九出什麽事了?怎麽就你回來了?”
“爹,小九他,他沒事,不,出點小事···”
“不用說了,隨便編個借口,一會到我房裏細細說。”萬學敏怕倆老頭急火攻心有個好歹就完了,趕緊吩咐萬乘玄糊弄過去。
“這是鬧啥嘞?小九哪去了?”萬誌玉敞著懷露出一溜黑色的胸毛,笑著問萬乘玄。
“啊,爺爺,小九,小九結識了個高人,玄門子弟,現在正和那人結伴···”萬乘玄眼神飄忽結結巴巴的使勁編,汗水順著鬢角流淌下來。
“唉,小七,別費勁了。我和你爺爺都知道了。沒事,沒給咱萬家丟臉,不就是個通緝嗎?扯淡,咱們萬家不在乎那個。不過這次你兄弟倆,很好。”萬誌德淡淡的笑著,此老從不誇讚小輩,這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就是,有啥?咱萬家人頂天立地,官府的文書那就是個屁,擦屁股都嫌硬。你倆這回可是露大臉了,不愧是我的種!哈哈哈!”
萬誌德斜眼看了大哥一眼,搖搖頭,又問萬乘玄:“小九呆在北薊幹嘛?說實話!你就是不說,過三天我也能知道!”
“乘風,乘風在戰場突破時被殺戮之氣侵入,入魔···”話說到一半,左肩被萬誌玉一把抓住,哢啦一聲,肩胛骨被老頭抓裂。
“老大!就你著急?看小七都疼成什麽樣了!”萬誌德極為不滿大哥莽撞,出言責備。
萬誌玉哼了一聲,看著萬乘玄。萬乘玄滿腦袋都是汗水,卻是緊咬牙關,不吭一聲。萬家規矩大,尤其是萬誌玉。從萬學敏記事起,打架不會挨揍,不管輸贏都是。但是絕不能哭哭啼啼,或者練功時叫苦叫疼,否則一定會領教‘瘋刀’老爹慘絕人寰的手段。別說是挨打的就是旁觀的也是寒毛直豎。這個優良傳統也延續到了萬乘玄這一輩,也就是萬乘風沒享受過這非人的待遇。所以萬乘玄盡管早就想大喊大叫滿地打滾,可就愣是不敢!半晌,萬誌玉點點頭,抓著萬乘玄肩頭的手一鬆,接著又一彈,指尖連點。萬乘玄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疼痛感也減弱不少。
“一會回屋自己上藥。現在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是。乘風入魔時被逍遙門弟子所救,但那人功力淺,沒徹底治愈。乘風是介於半瘋半魔之間。”說到這,偷眼看長輩們,發現他們都鬆口氣,心裏安穩了一些,接著說道:“鬆骨嶺上屍山血海,太慘了,我們的人死的隻剩下三五十個,沒不帶傷的。”說到這,萬乘玄虎目含淚陷入回憶之中。臉上還未長平的傷口處肌肉微微抽動。“乘風他累極了,刀都拿不穩,我被三四個蝦遺兵纏住,過不去啊,眼看就危險了,不知怎麽的乘風就大笑幾聲,眼睛血紅,打出一套我從沒見過的拳,威力驚人,沒人能近他的身。丘無涯發現乘風情況不對,念出道門秘訣,想壓製乘風的心魔。沒想到乘風竟然也會,跟著念,後來他自己念。”萬誌玉萬誌德對視一眼,又聽萬乘玄說。“本來都控製住了,後來郭三娃帶人來了,我們圍住了蝦遺人。乘風和郭三娃起了爭執,乘風不留俘虜,還親手殺,鬆骨嶺上屍骸遍野,陰風鼓蕩”
“好了,”萬誌玉看萬乘玄搖搖欲墜,心誌有受損的危險,製止住萬乘玄的陳述。
哇,一聲嬰兒的哭泣傳來,倆老頭手忙腳亂的查看。萬誌玉驚異的看著萬乘玄:“怎麽還有孩子?誰的?”
萬乘玄眼淚終於止不住,他哽咽的說:“爺爺,蝦遺人都是畜生。鄭偉傑,你死的冤啊!”萬誌玉罕見的沒有斥責,隻是輕輕把萬乘玄拽起,抱在懷裏。“好孩子,你受苦了。”
小田在車裏看著萬乘風恍若鬼魅的輕輕拍了孫毅威一掌,孫毅威的手停在腰間的槍套上不動,知道再不行動,我命休矣。他推開還在喋喋不休的摩登女郎,對前座的司機大喊:“開車,開車!”司機有些猶豫,小田接著又喊:“到地方一根小黃魚!兩根!”司機一踩油門,車子啟動,小田一下癱坐在座椅上,雙手合十,暗自祈禱再也不要見到這個殺人如麻的惡魔了。
汽車開始加速,司機卻覺得不對勁,怎麽不走呢?小田也覺得不對,探頭一看,魂不附體!萬乘風對著他呲牙一笑,笑容陰森,再加上血色帶紫的眼眸,活脫脫一個惡鬼現世。
剛才汽車啟動,萬乘風已狂奔過來,一探手抓住後保險杠,竟把汽車提起!兩個後輪急速的空轉,前輪卻還在地上!
小田絕望了,當他被揪出車外的時候,站都站不起來。象一灘黃色的那啥,骨頭都沒了。正在此時,孫毅威緩過了勁,右手抽出鏡麵匣子,一扣扳機,啪,打在萬乘風腳下。“萬乘風!放開小田!”
嗖,一支十字鏢出現在萬乘風眉心前,泛藍的鏢身閃爍著冷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