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萬乘風緊緊握著窮奇刀,那刀猶自滴著血。看著那群鄉親,渾身肌肉繃緊,一時間不知所措。也不光他如此,所有的戰士都不知該如何應對。前敵的情況源源不斷的傳入地下,衛旭明接到情報後陷入深思之中,片刻後,他一摔茶缸子大步走出指揮所。
錢不苟穿著一身土黃色的蝦遺軍服,由於蝦遺人普遍矮小,軍裝十分的短小,穿在錢不苟身上十分的滑稽。可是錢不苟卻神氣之極,手中揮舞著王八盒子,不停嗬斥著村民。他也想開了,當狗怎麽了,要當就當東洋人的狗,多少人想當還當不上呢。誰知道以後怎麽樣,過了眼前再說吧。所以他對鬼子點頭哈腰極盡諂媚之能事,對自己的同胞自己的鄉鄰自己的宗親,卻凶神惡煞拳打腳踢,真正成為一條鬼子的惡犬。此時他正狐假虎威的推搡著村民,驅趕著他們進入殘垣斷壁的冷口。
啪,一聲槍響,一個村民身後的鬼子應聲倒地。酒赤翔氣急敗壞,拔出刀一刀就將一個村民砍翻在地。滿臉鮮血的酒赤翔猙獰的咆哮:“大蝦遺軍人每倒下一個,必須有至那夏人陪葬。來啊,開槍啊,我就在這裏,來啊!”
冷口沉默了。所有戰士無力的垂下槍口,萬乘風恨恨的一拳打塌一截殘牆。啪,一槍自蝦遺方打來,擦過萬乘風肩頭,帶起一溜血花。萬乘風根本沒感覺到疼痛,隻是蹲在地上,怒目圓睜,牙齒咬得吱吱響。所有人都清楚,這仗沒法打了。百姓是無辜的,當兵的不能保家衛國,任憑鬼子禍害百姓已經是沒臉見人,又怎麽能把槍口對準他們?可放任下去,冷口不保,燕南不保,那又是多少百姓遭殃?如何取舍不言而喻,但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自己的同胞,誰能下得去手?誰能下達這樣的命令?衛旭明無力的放下望遠鏡,閉著眼靠在牆上劇烈的喘息。
宋連成焦急的在指揮部來回踱步,就像關在籠中呲牙的老狼。戰局漸漸明了,古北之圍已解,隻要抽出古北兵力,西行喜登嶺,敵軍就無立錐之地,冷口的小田也將陷入重圍。可棋盤上這獨眼不活,隻有冷口堅持住,才能贏得勝利。可冷口還能支撐多久?趙傑已然殉國,山嶽旅十不存一,獨立團隻是一支沒經過戰陣的部隊,能否承受如此血腥殘酷的戰鬥?一切都是未知數啊。
“可以從古北出兵啊,你看,直線距離隻有八十公裏。”
“你可拉倒吧,姚旅長不知道嗎?那他怎麽不回去?”
兩個參謀在地圖上指點江山,張永健搖頭苦笑。這院校下來的就是不接地氣,姚建海倒是回的去呢,不說一線天被炸,單說這地圖的距離能和實際一樣嗎?不差十來倍總有七八倍,真是年輕啊。得讓這些年輕人下連隊好好操練一下。
龜田岩男專注的盯著地圖,良久,他走回桌前,桌上珍饈美味琳琅滿目。青花酒壺中是從京都空運來的清酒,他皺著眉頭輕抿一口,夾了一筷子魚生,眉頭舒展閉眼細品。是啊,沒什麽大不了的,古北撤也就撤了,無外乎給九路軍的壓力少一些。隻是尾川這個老東西實在礙眼,竟不聽自己指派,起碼是陽奉陰違。這次就表現的很明顯,故意誇大敵軍實力,明為保存部隊實則抗命不尊。嗯,隻要小田那孩子拿下冷口,整個局麵就開朗了,燕南便是囊中之物予取予求。嗬嗬,宋連成你隻是一個劣等民族的將領,能打到如此地步已經是運氣逆天了。算了,貓捉老鼠還要多戲耍一會,你再多忐忑一時吧。
鄭偉傑隻是個小人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初始跟隨萬乘風兄弟來到冷口,也幻想著斬帥奪旗立下不世之功,成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傑;但進入血與火的戰場後,麵對凶神惡煞的蝦遺兵,目睹身邊一個個同伴無聲倒下,他害怕了,甚至躲在無人處哭泣。直到第二次戰鬥時,同伴為了救他倒在槍下,他無名火衝腦,癲狂中手刃蝦遺兵後,再不害怕戰鬥。看著遠處慢慢走來的鄉親,他恨不得殺光所有蝦遺人。突然,他目光一凝。那是,那是岑輝蓉!滿臉鍋底灰差點認不出來,她怎麽會被蝦遺人抓住的?又怎麽穿著老百姓的衣服?難道旅裏的衛生隊都已經遭遇不測?他腦子裏正胡思亂想時,岑輝蓉被錢不苟一把撕開了袖子,露出晶瑩如玉的肌膚。
“國軍弟兄們,你們連女人都保護不了,真是一群孱頭!嘖嘖,看這細皮嫩肉的,讓人流口水呐。你們不出來我就享用了,哈哈。”錢不苟看到岑輝蓉宛如白玉的肌膚稍稍楞了一下,馬上冒出個惡毒的想法,來刺激九路軍戰士。他可不是嘴上說說,又拽著岑輝蓉衣襟想撕開。
鄭偉傑暗戀岑輝蓉很久了,那個來自京城雙旦大學的女子一嗔一笑,早已深深鐫刻在他心靈深處。隻是他自知配不上那個魂牽夢繞的女子,平時把情感深埋於心中,隻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就足以慰藉相思之苦。眼前發生的卑鄙讓他怒發衝冠,兩眼眼眶皸裂流下兩條血線。猛地躍起,身形前竄,手中春田金鉤脫手,如電閃直奔錢不苟。啪啪,幾聲槍響,鄭偉傑胸前綻放幾朵鮮紅,四肢朝天的倒在黃土地上。一滴眼淚混雜著血流過他的臉頰。對不起,我不是你要的蓋世英雄,搭上這條命也救不出你,願來生···一陣黑暗淹沒了他最後的思緒。
“我日!”萬乘風拎刀就衝,身邊萬乘玄一把拽住。關天喜挺槍直身被劉鐵平摁倒。數個相似的情節上演,隻有兩三個戰士衝出,隨即被
打倒。
衛旭明痛苦的把帽子抓下來,狠狠攥著指甲刺入肌膚竟感不到一絲疼痛。
“迫擊炮!”衛旭明怒吼。看著猶豫不決的炮兵,衛旭明一腳踢開,親自操炮。淚水抑製不住的流淌,手卻不停。轟轟兩聲,那群百姓倒下了,押送的蝦遺兵也倒下了。衛旭明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咻咻,警衛員撲倒發呆的衛旭明。轟轟兩聲爆炸,衛旭明身上的警衛員沒了聲息。
“誰拓麻開的炮?老子撕了他!”萬乘風回頭咆哮。
“你他娘是不是男人?”關天喜衝著發炮處怒吼。
“我日你先人,怎麽能下得去手?”劉鐵平破口大罵。
無數咒罵傳到衛旭明耳中,本已麻木的他被身邊戰士拖走,扔下他後,鄙夷的看一眼頭也不回的就走。
多年以後,衛旭明每當想起此情此景,隻不斷喃喃一句:“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