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宋大帥,喜登嶺急電。”
“念”
“9月25日,蝦遺突然發起攻擊,部隊傷亡很大。攻擊主力是龜田師團長氣聯隊。”
沙盤上參謀正在插著代表敵我雙方的小旗,宋連成走過來默默注視著,手摩挲著泛著青茬的下巴。“龜田要幹什麽?意圖不明啊。”一邊喃喃自語。
轟,炮彈爆炸不光帶起漫天的紅色泥土,還有殘肢斷臂。山坡下一片黃色湧動,子彈不斷穿梭在山上山下的對陣雙方間,九二重機,九二步炮,大正輕機,春田金鉤,擲彈筒,迫擊炮,各色武器發威,山上的陣地被硝煙籠罩,不見人聲。
黃色人群離著山頭陣地還有七八十米遠時,寂靜的陣地猛然複活,馬克沁、秦陽造、捷克式輕機,如雨點的子彈潑向黃色人群。頓時鮮血四濺哀嚎遍野,倒下一片。
“山嶽旅還沒有動靜嗎?”龜田岩男拈著昆侖玉的白子,落在金絲楠木棋盤上。
“沒有,應該是喜登嶺的壓力還不夠。”龜田秀男看著叔叔答道。
“你的聯隊大部玉碎,你這主官不在責任可也不小,這回進攻冷口,成功了固然可喜,失敗了?那叔叔也護不住你了。”
“哈衣,我明白,前線的進攻會加強的。”
“嗯,那你去吧。記住士兵隻是祭壇上的貢獻,更多的鮮血才能澆灌出最豔麗的花。”龜田岩男頭也沒抬,悠悠的吩咐侄兒。
喜登嶺,成群的黃色軍裝集結。105榴彈炮群發出怒吼,九路軍的陣地一片火海。半小時後,前沿陣地的炮火終於稀疏,蝗蟲般的蝦遺兵湧上陣地。溝壑縱橫的壕溝消失了,大大小小的彈坑代替了原來的陣地。黑紅色的土地上屍骸殘肢到處都是,至於武器則是沒有一件完整的。
咳,一處彈坑浮土下一隻手伸了出來。蝦遺兵聽到動靜圍攏上來,看到那名幸存的九路軍士兵下半身齊腰而斷,一節腸子還拖在後麵,沒救了,也沒什麽威脅。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微弱又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那名士兵慘白的唇中傳出,一陣青煙同時從士兵身下冒出,咣,一聲巨響士兵最後的還擊帶走五六個蝦遺兵的性命,至於他自己則成為傷亡名冊上的無名氏。
“師長,真頂不住了,一線陣地丟的差不多了,二十五團傷亡過半,師長,再給點人吧?”
“畢團長,我不聽你說什麽傷亡,我要的是陣地!全國人民都在看著你!”
“楊師長,我保證陣地完整。”
這個長氣怎麽回事?喜登嶺坐擁三團兩旅兩萬餘人,實力雄厚,又有涉川旅做預備隊,腳下巍巍大山上的四維長牆,區區四千人的長氣聯隊怎麽就敢打主意呢?有陰謀!那手裏的籌碼就不能輕動了。楊雲根坐在地圖前靜靜的抽著三炮台,左手無意識的在榆木桌子上敲擊著。良久,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要宋大帥。連成兄,我楊雲根啊。對,長氣的攻勢很猛,但龜田師團的其餘部隊動向不明。嗯,味道不對,嗯,我靜觀其變。是是,不過,連成兄,這要是龜田真瘋了,我可不一定能頂住,到時候您可得支持我啊?好,好,西鳳酒我管夠,七十年的,就怕您不賞光啊。沒問題,您看我表現。那好,再見。”楊雲根放下電話,自言自語:“明天不好過啊。”
好的不靈壞的靈,第二天佛曉蝦遺就開始進攻了。這次長氣聯隊動真格的了,師團炮兵聯隊調配過來一個大隊的105加農炮,配備三個基數的炮彈,一開始就是半小時的炮火覆蓋。二十五團雖說準備充分,但麵對漫天的炮火尤其是直瞄的加農炮,還是猝不及防,外圍陣地全部丟失。
真正的激戰在四維城處到來。四維城好歹是符文加固過的,加農炮不能直接摧毀,隻能步兵占領。漫山遍野的黃色翻卷浪湧,以中隊為衝擊單位的蝦遺極有章法。九二重機作為衝擊集團的支撐,一直不停咆哮;大正輕機跟隨步兵腳步隨時架設支援;迫擊炮多用煙霧彈掩蓋進攻,也定點清除對方的馬克沁重機;擲彈筒一個蝦遺兵就可操作,這玩意有點操作難度,很是考驗操作者的經驗,可這批蝦遺兵算是蝦遺建軍以來最強的。他們從小一邊按照西方教育學習知識,一邊按照士兵標準訓練,十幾年的訓練使得這批人軍事素養極高,各個槍法如神,格鬥技巧也有相當水準,至於戰術更是嫻熟無比,四維城上的九路軍士兵常鬱悶自己的槍法,突然變得如同新兵般飄忽就是明證。
來自西北的九路軍自打成軍以來就和富裕不沾邊,他們甚至連步槍都沒配齊過。訓練上倒是很正式,但和自小訓練的蝦遺兵沒法比。蝦遺兵從小學就開始接受軍事訓練,一直到高中畢業,共十一二年的訓練,足以把任何一個普通人變成殺人機器。而九路軍的戰士很多人卻是連一發子彈也沒打過,無他,窮啊!因此,依托著堅城的九路軍卻被仰攻的蝦遺人打的抬不起頭,戰鬥的天平慢慢向著蝦遺方傾斜。
四維城成於何年已不可考,斑駁的牆體訴說著滄桑。寬闊的馬道上盡是奔跑的人群,有抱著彈藥箱直奔垛口;有拖出血淋淋傷員就地包紮的;有專門擰蓋拽出引線,把手榴彈遞給垛口士兵的,場麵雜亂卻有序。隨著距離的推移,蝦遺兵的命中率不斷提高,城牆上的九路軍戰士紛紛被擊中,鮮血慢慢覆蓋了灰色的牆體。
“楊長官,我的楊長官,外圍陣地都丟了,再給點人吧!”
“畢六,我不是已經給你一個營了?不要動不動就叫苦,二十八團就不苦就你苦?”
“蝦遺人瘋了,你聽,已經用上‘豬突’了!弟兄們傷亡太大。”畢團長聲嘶力竭,他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硝煙之中的血腥味道,讓電話這頭的楊雲根楞在當場。
“喂,喂?楊長官?”
“嗯,嗯,再給你一個連,注意結合部!”
楊雲根掛掉電話後,命令特務連支援二十五團。他死死盯著桌上的地圖。“不應該啊,豬突都用上了,決心很大嘛。冷口!是冷口。”
同一時間,宋連成一拳砸在桌子上,大喝:“冷口!”
龜田岩男放下電話,拿起三味線,又拉起《櫻花》,悠揚的樂曲從屋中傳出,飄蕩於燕絕山的崇山峻嶺間。屋外小田次郎聽著三味線演奏的樂曲對龜田秀男說:“櫻花將落,紛紛漫天如血,師團長閣下的技藝又進步了。秀男君,帝國的未來就在你這樣優秀的人手中,你可以去親手奪取勝利了。”
“哈衣,照顧叔父的重任就拜托小田君了。”
小田次郎看著遠去的龜田秀男露出一絲譏笑,轉身又換上一副麵孔回到屋中。
冷口鎮,王八山陣地。趙海青狐疑的看著山下的樹林,抹把臉。今天的兆頭不對,右眼跳個不停,剛才突然又不跳了。山下的樹林也沒什麽動靜,對,太靜了,以往的蟲鳴鳥叫都消失了。“準備戰鬥!”趙海青話音剛落,空中傳來迫擊炮劃破空氣尖銳的聲音。轟,轟,爆炸帶起泥土、木樁、殘肢,槍械,又紛紛落地。
猝不及防下,四排的傷亡極大。幾乎是瞬間陣地就被蝦遺突破,滿員三十五人轉眼就剩五個。趙海青抽出大刀率先朝不斷湧來的黃色軍裝撲去,身後晃晃悠悠渾身斑駁的四人也毫不猶豫拎刀衝上。彈指間五人被黃潮淹沒。
“快,”蝦遺軍曹不斷督促著身後的士兵。
龜田秀男滿意的看著蝦遺士兵呼嘯而過,席卷冷口製高點前沿陣地。躊躇滿誌間顧盼左右“諸君,今天我要在冷口吃晚飯,拜托各位了。”
白庚堡腦門上的汗水不斷淌下,握著話筒的手滑膩膩的很不舒服。
“什麽?已經丟了?奪回來!我不管!”他扔下電話,疾步到沙盤前,手不斷顫抖著。來回踱步,焦躁的白庚堡抽出哈德門,狠狠甩甩鍍銀的防風打火機,嚓,火苗跳動,手卻在不停抖動。嘬了幾口後丟在地上狠狠踩上去碾了碾。抓起電話。
“要宋大帥。大帥,我白庚堡啊。剛剛龜田秀男聯隊,嗯,確認,的確是龜田秀男,嗯,好,我一定守好冷口。”放下電話,白庚堡如釋重負長長舒口氣,活動活動雙臂,紮馬亮相“劍光如霜馬如飛,單騎衝開長阪圍,子龍一身都是膽,百萬雄師未敢追。哈哈哈!”
涉川旅姚建海騎在黑雲踏雪上雙目遠眺,大山巍峨層林盡染,一道長龍蜿蜒其上,炮聲隆隆廝殺喊天。
冷口在望,涉川旅迅速展開。姚建海看看表,對副官歐陽飛雲吩咐:“通知下去,半小時後準時發起攻擊。務必不使一人漏網。另通知白庚堡,讓他表演中心開花。老兄弟了,別說我不給他戲台。”
半小時後,馬克沁特有清脆的聲音突然響成一片。灰色人群衝擊蝦遺軍背後,攻擊幾乎同時發生,無數士兵拎著大刀片衝鋒,蝦遺兵猝不及防下一潰千裏。但見人頭滾滾,不聞絕望嘶嚎,如同正在收秋的麥田,大片的黃軍裝被割倒。
“秀男君,我方背後突然遭至那夏攻擊,川前大隊玉碎。”
“哦?查明哪一支部隊,攻擊不能停止”龜田秀男一聽就皺起眉頭,但願是小股至那軍,否則大事不妙。他走到木桌前盯著地圖,長氣已經牽製了喜登嶺的兵力,這支突然殺出的部隊最大可能是至那夏的預備隊涉川旅。還是長氣攻擊力度不夠啊,涉川旅什麽時候改道冷口的?到底是敵國作戰,情報跟不上啊。
“致電師團長,秀男已攻入冷口,疑涉川旅攻擊我方,請求戰術指導。”
“聯隊長閣下,師團長回電。”
“念”
“長氣已加強攻擊,木門聯隊增援你部。一定打通冷口通道動搖四維城防線。”
戰鬥愈發的激烈了,涉川旅拚命往進打,龜田聯隊節節抵抗;龜田聯隊拚命往冷口打,山嶽旅節節抵抗。鳥瞰大地,崇山峻嶺間灰色和黃色人群絞作一團殊死搏殺,慘嚎聲炮火爆炸聲子彈破空聲交相輝映,刺眼的鮮血變成妖豔的紫黑色,慢慢印染綠色的原野。
萬乘風腰裏揣著盒子炮,一手提著陌刀站在一顆老榆樹旁,一手拿著從趙傑那順來的卡爾蔡司望遠鏡,觀察王八山。
白庚堡不是不想讓這幫江湖人當炮灰,隻是從純軍事角度考慮,這些人隻能打打順風仗,搞搞偷襲什麽的,要是放在正麵戰場那樂子可就大了。所以白庚堡也想同意趙大海、萬乘風的請戰啊,但也隻能作為預備隊使用。
趙大海從作戰室跑出來,離老遠就衝萬乘風喊:“乘風,準備操家夥!”萬乘風早就不耐煩了,馬上安排:“小嶽嶽、關天喜,周慶瑜準備!”
“乘風,老趙他們從西葫過去,咱們從北張,來個,嗯”趙大海邊說邊兩手劃著弧線最後狠狠一握。
涉川旅、山嶽旅、龜田聯隊絞作一團後,重武器就失去了用武之地。這時龜田聯隊人手不足的短板就凸現出來,龜田不複方才的躊躇滿誌,豆大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防水地圖上匯聚成小水窪。
“致電師團請求戰術指導”龜田秀男的聲音嘶啞帶著絕望,他想不通戰局為何會走到如此地步。自己作為龜田家第一順位繼承人,難道不應該光芒萬丈嗎?難道不是家族裏所有人都應該嗬護有加嗎?難道自己隻能如櫻花凋落在至那夏的山溝中,卑賤的和泥土化作一團?不對!這個戰術太顯淺了,太容易被至那夏人識破了。也就是說,自己被放棄了,真正的攻擊點根本不是這裏!“喜登嶺!”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蹦出三個字,他完全明白了,自己是誘餌,喜登嶺才是真正目標。
“可以開始了。”龜田岩男冷漠的對小田次郎說道。
師團炮兵聯隊全數集中於喜登嶺,黑黢黢的炮口,對準山巒間的四維城噴出炙熱的炮彈,一時間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