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縱買千秋醉不驚東流水
王誌高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往日高傲如他如今卻被眼前這不入流的卑賤之人輕視,實在是傾三江之水難以洗刷的恥辱。何況自己卻貪生怕死出賣同伴的無恥,一旦流傳出去,自己再無法做人。至於貪圖燕九娘美色,都已經是小節了。王誌高陰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緊盯三人的背影,腦中盤算著:“柯南已走,賽狸貓燕九娘兩人聯手不足為慮。拿下賽狸貓首級送回杜家,換些浮財;燕九娘和那小娘先帶在身邊,師徒雙飛也是很刺激的。”想到得意處,蒼白的臉上露出淫邪的笑容。
萬乘風漫步林間,鬱鬱蔥蔥中陽光潑灑下來形成點點光斑。信手圈住一隻黑鳳蝶,勁力勃發,噗,黑鳳蝶碎成幾塊飄落。他搖搖頭,本想擊落左翅,卻力有未逮,還是差得多了。想前輩武人掌中飛雀難逃,心中沮喪,何年才能練到化境。不過這幾月和江湖高手交手,似乎難有一合之敵,想到這裏他又高興起來,荒腔走板的唱起來:“二十年縱橫誰來相抗···”
“九叔,你說那個王誌高就那麽算了?給我可不幹。別的不說,師門那關他就過不去。何況還有那個肚子疼···”萬世輝憂心忡忡的說道。
“我靠,你不早說!”萬乘風一聽就知道自己疏忽了,侄兒說的沒錯,對於武林中人,麵子比天還大。可笑自己還以為算無遺策,這下給家裏惹下大麻煩了。
“你不讓我去的!還怨我?”萬世輝對這個小自己五歲的叔叔實在無奈了。
“快回去,但願還不晚。”萬乘風老臉一紅,沒還嘴,趕緊回轉。
賽狸貓倒在地上,手捂著右肋,有鮮血涔涔而下。燕九娘淚珠滾滾手舞雙劍,小浮窈背心朝天倒伏於地一動不動。王誌高嘴臉得意,不緊不慢的招架燕九娘奮不顧身的攻勢。擋下燕九娘八九招之後,燕九娘那股勢頭略有停滯,王誌高須彌間挑飛燕九娘左手劍,斜跨一步讓過右手劍,一個肘捶擊在燕九娘右肩,當啷,寶劍落地。
“九娘,還是跟著我吧!”王誌高扼著燕九娘如玉的脖頸,看著俏麗的容顏一時舍不得下手。
“做夢!你個白眼狼!呸!”燕九娘無比痛恨這個衣冠楚楚的偽君子,更加痛恨自己。要不是自己有眼無珠怎麽會有這樣的惡果?浮窈生死不明,霍大哥身負重傷,自己也身陷囹圄。
“你個賤人!我堂堂崆峒高手用得著你幫嗎?老實點做個暖床丫頭還有你的好日子過,否則老子玩膩了你把你送進窯子裏,千人騎萬人壓,嘿嘿,看你還傲個什麽!”
燕九娘覺得渾身冰冷,幾個時辰前還彬彬有禮的青年俊傑,現在竟如毒蛇般恐怖,這就是名門子弟?萬念俱灰之下,燕九娘隻求速死,她閉上眼睛,不想再看王誌高的醜惡嘴臉。
萬世輝捅捅萬乘風,示意應該出手了。萬乘風搖搖頭,他知道人一旦突破底線,會無恥的讓人發指。王誌高作為名門子弟時,自是一派道貌岸然;但現在,他會比畜生更加肆無忌憚。一旦劫持燕九娘做人質,事情就難辦的很了。
王誌高看出燕九娘的心思,不禁勃然大怒,手上用力。看著燕九娘臉憋得通紅,心思一動:“這麽死倒便宜這小娘皮了,先解決了賽狸貓,再享受這胭脂馬。”豎掌成刀,打在燕九娘後腦,燕九娘應手而倒。
“別硬撐著了,中了我一劍能挺到現在,你也真是人物。”王誌高一臉嘲弄的看著不斷運氣的賽狸貓。
賽狸貓不理走近的王誌高,左手握緊苗刀,咬著牙一言不發。
“裝死狗啊?沒關係你一會就成死狗了。唉,雖然你冒犯了我,我大人有大量,也沒打算怎麽樣你,可惜杜子騰死了,需要你項上人頭給他家給師門一個交代。怨你命不好吧,誰叫你有個賊名聲呢?”王誌高早已判定賽狸貓的命運,卻擺出惡心無恥的嘴臉,假惺惺的尋找賽狸貓必死的理由。看賽狸貓依舊冷冷的瞪著他不發一言,心頭火起:“你奶奶的,死到臨頭還這麽擺譜,老子活剮你!”挺劍直刺賽狸貓咽喉。賽狸貓勉力用苗刀格擋,可惜渾身無力,隻是帶偏了方向,肩膀被劍鋒掠過,又添一道傷口。
萬乘風再也忍耐不住,從樹後竄出,虎頭槍直奔王誌高後腰。王誌高聽風辨器的本領不差,覺得有異,轉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柯南怎麽回來了?得抓住賽狸貓做人質,要不絕對沒活路!王誌高轉回頭想趕在萬乘風之前拿下賽狸貓,不料變生肘腋!賽狸貓口中猛地噴出幾道白光,直打在王誌高麵門上!王誌高慘叫倒地,雙手虛護著臉龐,六把刀片插在他的雙眼、鼻梁、麵頰上。
萬乘風詫異的看著眼前場景,賽狸貓苦笑著卻無力起身:“萬大俠,失禮了,我站不起來。哦,這個,我幼時流浪江湖,曾被盜門收留,學得點皮毛,這嘴裏藏刀片是基本功。”
萬乘風解了心中疑惑,點點頭,拋下賽狸貓去看燕九娘和浮窈。燕九娘並無大礙,隻是浮窈小臉青紫,已然回天乏術。
萬乘風走到王誌高跟前,高聲怒罵:“你真不是人!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話音未落,身邊刮過一陣風,卻是燕九娘舉著劍衝向王誌高,緊接著便是王誌高的一聲慘嚎。
萬乘風、賽狸貓、萬世輝看到一副讓人終生難忘的場景。王誌高被燕九娘一劍挑了腳筋,緊接著便是一劍又一劍的砍在王誌高身上,每一劍入肉三分,不多不少。燕九娘流著淚卻麵無表情,隻是一劍一劍機械的砍著,鮮血濺到她嬌豔的容顏上竟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魅力。不多時王誌高聲音漸漸低沉直至消失,而燕九娘還再機械的揮舞已是沾滿血跡的劍,依舊麵無表情。
賽狸貓歎口氣,蹣跚的走到燕九娘身後,一掌打暈了她。萬乘風也滿臉惋惜,對著萬世輝說道:“阿輝,幫著把孩子埋了吧,唉,亂世人如草啊。”接著又和賽狸貓說道:“霍繼宗,這是我萬家祖傳的傷藥,肯定比你腰裏的好,你倆先跟我們走吧,養好傷再說其他。”
賽狸貓沉默半晌,點頭答應。
萬家坳大房書房裏,留著三縷長須的中年人語氣溫潤的訓斥著萬乘風:“九兒啊,這事你辦的可不好。胡亂伸手就不說了,既然伸了手,就不能留情。”
萬乘風知道父親說得沒錯,可自小被爺爺寵愛,又自命不凡,雖是自己的父親,也不禁出口辯駁:“爹,我沒胡亂出手,沒我那三個一個都活不成。再說,那個王誌高我不了解,哪能輕易就定人家的生死。你不是說過人命大於天嗎?我當然要慎重。”
“你!你個混小子,我說一句你就頂十句。你爺爺實在慣壞你了!”其實萬學敏最喜歡這古怪精靈的小兒子,隻是他爺爺寵愛太過,他隻好以嚴父麵目對待,以免他養成狂妄的紈絝。可是結果是這小子倒沒成紈絝,可總喜歡頂撞自己。
“咳,老大,訓兩句就行了,這世上有不犯錯的人嗎?來,小九,跟爺爺走。”滿麵紅光虯髯四張的老人進屋拉走萬乘風。
“爹,你就,你就不能這麽慣著他嗎?”萬學敏實在拿老爹沒招,每一次教訓乘風,老頭子就會神奇的出現,屢試不爽。
“不慣?不慣你能長這麽大?你老子就是慣著孩子,十裏八鄉都有名的,怎麽滴?你也打算學學你二叔教你老子做人?”老頭眼睛一翻,很不滿意兒子。這老大什麽都好,就是不像自己,倒是學那個老夫子十足十。小九這麽好的苗子可不能讓他教壞了。
“老大,背後說人可不是咱萬家的門風。”一身月白色的長袍馬褂不怒自威的老人無奈的看著三人。
“你來幹嘛?”萬誌玉眼一瞪,頗為不滿的問自己的兄弟。
“你這寶貝孫子都把天捅破了,我不來咋辦?”
“那行,去我屋裏說道說道。嗯,學敏你也來吧。”
族長的堂屋又和萬學敏的書房不同,沒有那些經史子集之類的書籍,隻有一刀、一斧、一盤碟狀頭盔。一張鐵木的桌子樹皮尚未去掉,至於六個座椅幹脆就是削去枝杈的樹墩。老爺子的審美觀的確獨樹一幟,連茶具都看的萬誌德直搖頭。六個精鋼簋得有二斤重,中間的寒鐵饕餮壺更是碩大無朋,裝茶水得有二十斤,倒茶的沒把子力氣絕對玩不轉。
“小九,倒茶。”萬誌玉大馬金刀的坐在雪虎皮交椅上,想看看小九出去一趟有沒有長進。
“好勒”萬乘風再不見睥睨群豪的威風,拎起三百斤的饕餮壺,左手一拂,六個精鋼簋的蓋子依次彈起落在桌子上。單手提溜著三百斤的茶壺直視無物,茶水自壺中泄出,水流不斷六個精鋼簋依次斟滿,卻是桌上不見半點水漬。
“嗯”萬誌玉滿意的點點頭,小九對勁道的掌握又上層樓。
“老二,你剛才說的是咋回事?”
“哼,乘風這回可不是小打小鬧了。崆峒劍派兩大精英子弟身隕,杜家在政府裏倒沒什麽,可這王誌高的表叔現在正炙手可熱。這次麻煩大了。”萬乘風其實也得萬誌德的寵愛,要不憑什麽他當柯南大偵探沒官家找他的麻煩?順風鏢局一案所涉的人哪一個不是地方豪強?不是這曾幹過禮部侍郎的叔祖關照,六扇門的人早就登門拜訪了,哪還輪得到他捅出更大的簍子。
不提萬家討論此事的處理辦法,同時刻萬家客房裏,賽狸貓燕九娘正四目相對。
“霍大哥,咱們走吧?我不想呆在這。”燕九娘一雙妙目看著斜倚床邊的賽狸貓,充滿期盼。
“哦?萬家人給你臉色看了?我去找萬乘風說道說道。”賽狸貓以為是萬家有些不開眼的人招惹了燕九娘,就想去找萬乘風。
“不是不是,霍大哥。”阻止賽狸貓後,燕九娘遲疑的看他一眼又說道:“我就是不想在他家呆!不是他放過王誌高,浮窈怎麽會······”
“唉,你!九娘,這事是命。細說起來咱們都有責任。”
“我不管。都是他不對!”
賽狸貓知道燕九娘心傷浮窈,而放過王誌高這中山狼的又是燕九娘自己,實在無法遣懷,而王誌高已死,隻能一腔恨意盡數轉移到萬乘風身上。
“九娘,你有菩薩心腸,可卻沒有菩薩的實力。所以,我們隻是江湖上的小角色,再不可亂發善心···”賽狸貓不愧直男本色,話頭子直戳燕九娘的肺管。
“賽狸貓,我明一早就走,你走不走?”燕九娘惱羞成怒,連霍繼宗的匪號也喊出來了。
“我走,我走還不成嗎?”賽狸貓苦笑一聲,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這女人心海底針,老話沒錯。
第二天清晨,燕九娘攙扶著賽狸貓告別萬乘風,慢慢走遠。萬乘風回到父親的房間說起這事,萬學敏沉吟一下說道:“也好,這倆人一走,你也安停幾天,這事還沒完,見機行事吧。不過,我兒子既然沒錯,難道能隨便讓人欺負!”
萬乘風眼中的父親從來都是安步當車,絲毫不見鋒芒。對自己也是沒個好臉色,沒想到此刻竟露出崢嶸。心頭一熱,萬乘風低語:“爹,你”
“唉,傻小子”萬學敏看出萬乘風所想,啞然失笑。
“老爺,崆峒劍派長老武文凱和呂布良縣長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