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擋箭牌
道奇大廈形似一座黝黑高聳的石碑，高達數百米的玻璃幕牆輪流播放著各式各樣的標誌，這些標誌大多與公牛相關，代表著道奇內部的不同部門。
唐頓初來乍到，隻能跟著一大群陌生的上班族一起擠巨型電梯，站在這些無論服裝還是表情都高度一致的“螺絲釘”中間，就跟被上百座冰冷石像包圍差不多。
電梯緩緩停靠在148層，唐頓已經是寬敞電梯內的最後一人，而這才剛剛越過道奇大廈垂直旅程的一半。
鄒進的新辦公室相當寬敞，周圍許多附庸文雅的裝飾品和書籍還堆在包裝箱裏，未來得及擺上。半弧形的桌麵猶如一塊黑曜石鏡麵，將主與客的距離生生誇張到一米以上。
主座背後則是一整麵牆的觀景天幕，外邊的景象即使隻瞥上一眼，也足以讓恐高患者心髒驟停。無數繁華的流光炫彩被隔離在室外，隻有偶然經過的垂翼機和反重力飛車才能略微吸引人的注意力。
鄒進招呼著摸出一塊八邊形的徽章遞給唐頓，“這塊牌子裏裝有識別芯片，你的信息已經錄入道奇冰核，從今往後，外邊人可都要改口叫你唐理事了。”
“多謝鄒執事。”唐頓笑著想接過徽章，卻發現一個尷尬的問題。
桌麵實在有點寬，唐頓必須略微彎腰才能拿到鄒進手中的徽章，這或許是設計者的有意為之，讓來者自然而然地屈服於房間的主人。
這問題鄒進也看在眼裏，好在他也能隱約看出唐頓的傲氣，便幹脆用指尖一推，將徽章送入唐頓手中。
徽章的做工相當精致，正麵的黃銅公牛怒目圓睜、蓄勢待發，銀色的數字47偏居於一側。
“不用謝我，這是你自己爭取的。”說著鄒進又掏出一片“白巧克力”，“這是第一筆活動經費30萬元，公司對於忠心能幹的員工，從來不會吝嗇。”
不知為何，他對於唐頓無痕者的身份一直緘口不提。
唐頓依然保持微笑，“有這種好事？剛入職就有錢拿，公司應該是有任務要交給我吧？”
“你應該知道公司最賺錢的生意是什麽吧？”鄒進臉上的微微笑意幾乎瞬間消失。
唐頓毫不猶豫地點頭，這要是都不知道那還是別做道奇的代理人了。
對於其它公司，最賺錢的可能是軍火製造、義肢生產、星際運輸、造船業、醫藥研發等，但對於道奇工業，其核心產業依然是廢品回收，其中又以電子垃圾和義體回收生產線收入最可觀。
可別小看了這回收產業，一條街一個區的回收生意或許味同嚼蠟，但當整座完美城，甚至全地球三分之一的廢品回收業都掌控在道奇工業之手，形成了實質上的壟斷地位後，利潤也隨之水漲船高，每日的流水都是天文數字。
越是科技含量高的垃圾，回收的利潤就越高，食物殘渣隻能拿來發電，衣服也不過回收回收纖維，但小到終端芯片，大到懸浮列車的電子垃圾，在道奇的回收鏈麵前就如同一座暴露的金山，在層層工人和機械的手中剝離出客觀的財富。
除此之外，那些義體及電子產品巨頭，每年也會毫不吝嗇的向道奇支付一筆巨額獻金，以保證各大媒體上，不會出現自家產品含有毒性物質危害人體健康的新聞。
“九龍那邊的工廠頭頭最近集體來信，抱怨原來的價格太低了，鬧著要重新簽合同，說是要給工人漲薪。”
他口中的九龍，指的是完美城下四區中的九龍大區，雖然是完美城中僅有的兩個沿海大區，但無論是經濟水平還是基礎建設，與上三區之一的新灣大區都可謂天差地別。
道奇工業出於成本考慮，一邊將自動化回收工廠建在拉沃爾大區，一邊通過雇傭當地勢力頭目，壓榨九龍地區廉價的勞動力。
“鄒執事是懷疑，有人在背後動手腳？”唐頓立刻理解了鄒進話中的意思。
“不是懷疑，是肯定，那些工廠平時互相狗咬狗還來不及，現在突然聯起手來加價，就算是自發也肯定有人煽動。”
鄒進用力吹出一口煙，“這還不是重點，公司之前派去處理的代理人史密斯，一周前突然失蹤，屍體直到一天前才在某處碼頭被人發現。”
堂堂道奇工業的代理人遇害，這麽重要的事怎麽會找上自己這個新人呢？唐頓有些不明白。
“我知道你的疑問，公司裏還有那麽多代理人，為何會挑你去？”鄒進冷哼一聲，“那幫廢物，有利可圖的時候爭得頭破血流，現在一有風險就個個變成縮頭烏龜！我剛上任沒多久，再加上安全局那件事我頂著凱特把你留下，手下有些人明著暗著不服也很正常，九龍這事人人都在盯著，看我能不能把一碗水端平。”
“跟我混的代理人本來就不多，而且還都不是炎夏裔，我想與其推給別人，還不如交給你來辦，”鄒進說著又換上一副循循善誘的表情，“現在某些競爭公司蠢蠢欲動，這事要是做好了，呈上去絕對是大功一件。”
看來鄒進是把自己拋出來當擋箭牌了，怪不得那天麵對凱特會這麽積極幫自己說話。如果自己能搞定，那自然是最好，不僅能壓下非議，也相當於為他增添一員大將。要是搞不定，他也可以自稱做事公平，為公司出了血，核心勢力其實不會受到一毛錢損失。
果然，出了多大的風頭就要扛多大的擔子……
不過他的第一句話還算有道理，九龍與熱狗不同，居民以炎夏裔為主，其它民族屬於絕對少數，炎夏裔的身份確實更利於開展行動。
雖然心中吐槽，但唐頓還是一口應下了這個任務。想要探尋所謂安德森身上的秘密，在道奇內部的地位自然是越高越好。
“戰斧旅隨時可以進駐九龍區，但你也知道，那幫粗人打仗在行，查案就完全摸不著頭腦。你若是能揪出煽動以及謀害史密斯理事的黑手，並通知戰斧旅宰了他們，那自然是最好。”鄒進又假惺惺地補充一句，“當然，你的個人安全也很重要，公司已經失去了一位人才，可不能再失去一位了。”
“為了公司的利益，我就算死也在所不惜。”唐頓當然也不甘示弱，立刻將這套話拔高了一個台階。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如果沒錯的話，你現在手下就隻有一個強尼可用吧。”
唐頓立刻收起笑臉正色道：“強尼不是我的手下，他是我兄弟。”盡管強尼不在現場，但他還是要這樣說。
“好好好，兄弟就兄弟，出門在外沒有幾個兄弟怎麽能行。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就算你個人能力再強，雙拳總是難敵四手，要一直是光杆司令，你這個代理人恐怕很難做長久。”鄒進還是覺得唐頓可用的人手少得可憐。
“鄒執事的意思我明白。”
“明白就好，如果暫時沒有可靠的人手，你也可以在道奇保安部裏先挑幾個，那些保安能力一般，但幹些雜活還是信得過的。”
唐頓表麵點點頭，心中卻不以為意。在他看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按親疏程度分為幾種。
首先是知根知底過命的交情，唐頓活到現在，也就剩下強尼和柯爾薇兩人。
再就是性格相投的朋友，比如萊蒙托夫，香川杉吉，瀨戶勇之流。
還有自己和鄒進現在這種利益暫時捆綁的關係，在更大利益出現之前都還尚可信任。
至於那些毫不相幹，也無接觸的人物，唐頓認為能不用還是盡量不用，免得徒生變數。他自認為不是那種天生的領袖，沒法用隻言片語或者所謂的人格魅力讓別人對自己死心塌地。
“公司在九龍的負責人主要有兩個，負責人力資源的顏雄顏主任，負責生產和物流的主管韓森，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你要做什麽他們會協助你的。至於戰斧旅，平時你估計也調不動他們，要真情況緊急，那塊徽章也可以當信號彈用。”
“最後，記住一個原則，”鄒眼的眼睛凝聚成一個更小的點，“合同，一個字都不會改！公司，絕不多給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