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快遞行動
熱狗，奈良街區
這是唐頓第一次踏進長島組的地盤，和中立商業區靜岡街相比，這兒日式風格並不是很突出，許多建築自身的地中海風格明顯蓋過了畫蛇添足的和風裝飾。
因為這本來也不叫奈良街區，熱狗裏原本隻有千葉一個日式文化區，奈良隻不過個是臣服於長島組而改的後名。
藍頂白牆的房屋一字排開，建築線條簡單且修邊渾圓，藍與白、金黃與藍紫、土黃與紅褐展現了明亮而豐厚的海岸風情。
偶有幾隻燈籠並排掛在延伸的霓虹燈管下，上麵用黑色顏料寫出的“料理”“精力剤”更顯示出一種令人恍惚的文化交錯感。
唐頓行走在街道上，周圍的人群裏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棕種人應有盡有，他們頂著不同的相貌，穿著風格相近的潮流服裝，給人一種莫名的協調感。
事實上除了九龍大區仍以黃種人為主，完美城的其它各大區都是多人種多民族混居。奈良也一樣，隻不過長島組更喜歡招收黃種人成員，特別是說日語的黃種人。
唐頓沒走多遠就拐進了一條小巷，燈光在這裏有些固步自封，暗處的暴露姑娘正對著路過的一切搔首弄姿，頭頂的小型裝置還投影著諸如“吸盤一族”、“愛情馬達”之類的露骨語句。
完事後與正討價還價的男男女女不是叼著廉價的煙就是提溜著幾近幹涸的酒瓶，琳琅滿目的紋身似乎霸占了每一寸衣服的邊緣，大部分都是會發光變色的可替換型紋身貼。
嗑藥嗑壞腦袋的毒罐頭們肆無忌憚地躺在垃圾與汙水間，滿是汙垢的身軀好似從地獄裏來，癡迷混沌的表情卻像往天堂那去；路過者同樣肆無忌憚的用鞋印在他們身上繪畫，凡間的踐踏卻怎麽也叫不醒魂體異處的失路之人。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
唐頓不由得想起了這句東方古語，卻又感到無比的褻瀆，起碼不該用在這些人、那些人、和我們身上。
他緊了緊外套，加速突破了嫵媚的包圍圈，走到一個更加僻靜黑暗的邊界。
這裏是兩棟高樓間的縫隙，淅淅瀝瀝的冷凝水不斷從高處滴落，即使最無畏的毒罐頭也不願在這下麵遊旱泳。一具外形淩厲的探頭卻橫跨半空，鮮紅的監視燈好像陰暗樹縫間的毒蛇。
唐頓風衣帽下的雙眼左右觀察，確認無人徑直走進縫隙，半空的毒蛇毫無反應，對於下方經過的溫血男子，蛇的熱感頰窩毫無感覺。
唐頓來這裏當然不是為了體驗雨中漫步，縫隙的地下有一台網絡中繼器，香川初步判斷這台中繼器聯通了奈良部分區域的長島組控製信號。
目標顯而易見，唐頓要搞定那台中繼器，用炸藥炸飛也好，用病毒破壞也罷，再不濟掀開蓋子用水槍讓它短路也行，反正要把這份大禮結結實實的送到。
唐頓撩起風衣下擺蹲到一麵井蓋旁，拿著一個類似噴罐的裝置對準井蓋邊緣，拇指輕輕推下，一道短細的激光束便從噴嘴裏冒出來。
隨著縷縷升騰的白煙，灼熱的激光束輕鬆咬開了密封的井蓋護圈，唐頓揣起噴罐，雙手抓住井蓋的把柄用力一挪。
眼前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漆黑圓井，邊緣還有一條爬梯延伸到黑暗之中，梯上稀稀拉拉的光點是尚未脫落的熒光塗層。
“果然是這裏。”
唐頓點點頭，用腳試了試爬梯的結實程度，便轉身沿著梯架向下爬去，順手還把井蓋給大致掩上。
地下管道的空間大得出奇，這些世界聯邦時代的造物比完美城更古老。生物和量子計算機誕生之初，對於光傳導的需求大幅提升，為了容納直徑動輒七八米的城市光纜，四通八達的巨型電纜管道應運而生。
這一工程在曆史中的評價相當愚蠢，尺寸急劇縮小的新型光纖突然麵世，這些耗費巨大的地道在建成後不到一年就成了笑話。
這種缺乏前瞻性，看似高效實則無用的大工程在世界聯邦時代屢見不鮮，當時的執政者集中調控全部資源，試圖用一個又一個史無前例的巨型工程來證明統一領導下人類社會的高效進步。
但物極必反，盲目的高效反而成了無效，人們的信任在二十多年的折騰與秘密群體的推波助瀾中消耗殆盡。
世界統一聯邦作為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社會探索，用盡全力在小行星末日的陰影下保衛了上百億的地球人民，卻在地球保衛戰10周年的紀念日後永遠的倒在了“清潔戰爭”的淨世之火下。
這些無用的地下管道反而在內戰的怒火中挽救了數以萬計的可貴生命，也在往後的幾十年裏逐漸煥發生機。
運輸捷徑，地下黑市，秘密倉庫，甚至還有數以萬計的居民蝸居在這些天圓地方的蠕蟲之軀中。
現在這條便是長島組的專用管道之一，各個地下出入口都有專人把守。
唐頓從爬梯蹦到地麵，周圍除了延伸的條狀安全燈外空無一人。他麻利的脫下風衣，露出裏麵的黑西裝，拎著風衣兩角一折一抖，灰風衣竟然瞬間變成了一個公文包，有棱有角看起來還挺方正。
“廉價西裝，公文包，黑墨鏡，我還真像個長島組成員。”
唐頓上下檢查一番確認無誤後，便邁步走向管道深處，兩旁的安全燈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這條管道長而彎曲，唐頓走了兩百多米終於看到目的地。混凝土將寬達8米的管道封得嚴嚴實實，隻在中間留下一扇厚重的鐵門，門前還有一座哨崗，上麵的自動機槍常年保持開機狀態。
但這份冷峻嚴肅的氣氛卻被兩個攤在椅子上的保安破壞得一幹二淨，他們在半躺在椅子上，西裝衣扣大開，套著VR眼鏡沉醉在虛擬世界，其中一個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也不知道在幹啥。
唐頓走上前，隔著防彈玻璃敲了幾下，兩個保安毫無反應，VR眼鏡下依舊是一副癡憨的表情。
“這倆傻子幹嘛呢？”
唐頓眼角一抽，手上加力猛敲幾下，整麵玻璃都被他敲得咣咣作響，直接觸發了哨崗內的報警器。
叮鈴咚隆的高頻警報終於有了效果，一個保安直接被震得一屁股翻下椅子，下巴上的口水幹脆流到了衣服上。另一個保安也掙紮地坐起，語氣不滿的說道：
“你搞毛啊，就差一絲血，馬上就要爆衣了！”
“這兩個蠢貨竟然還在聯機。”
唐頓在心中吐糟，伸手在窗外揮了兩下。
兩個保安這才發現外麵杵著個人，趕忙的把VR眼鏡塞到椅子下，邊站起來邊手忙腳亂的扣扣子，揉了揉修仙過度的黑眼圈強行正色道：
“你來幹嘛，暗號呢？”他的衣服明顯扣歪，最下麵的扣子都跑到了第二個孔外。
“今晚打老虎，我來調試網絡。”
聽到暗號，保安就放心了，反正外圍幾個入口都有把守，他們兩個純粹是得罪了人才被扔到這裝樣子，每天無聊得要命隻能靠VR眼鏡度日。
看著同伴正操作控製台開門，另一人幹脆打開防彈玻璃，跟唐頓攀談起來。
“嘿，兄弟，你那有沒有什麽虛擬影片、遊戲啥的？比如《使命召喚108》《騎馬與砍殺3》《美少男萬花鏡》什麽的，在這破管道裏沒有網絡，VR裏的東西我們都玩膩了。”
“合著你們就是下來打遊戲的……”
唐頓想著，麵露難色地說道:
“這樣啊，我自己的光屏都被前麵的關卡收走了，現在身上還真沒有，真是不好意思。”說著還從口袋裏掏出個煙盒遞了過去，煙盒裏唐頓刻意隻裝了半包煙。
保安雖然有些失望，但這半盒煙確實是意外之喜，也就不再計較。看到鐵門打開，便示意唐頓可以進去了。
“下次，下次一定。”
唐頓拎著公文包跨過整整10公分的門檻，走進中繼器所在地。
即使有通風裝置，裏麵的空氣也是相當幹燥悶熱，成排的量子服務器正發出一種類似高速風扇的細密蜂鳴聲，液氮冷卻的量子計算機不需要風扇，唐頓知道這聲音來自每台量子服務器頂端的發光環形裝置“蠕蟲克星”，一種專門為量子計算機開發的“維生”設備。
雖然量子比特對於外界噪音十分敏感，但比起直接被量子蠕蟲瘋狂吞噬，即使蠕蟲克星的噪音再大，人們也不得不接受。
說起來這東西還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唯物主義陣營的生命，量子蠕蟲這一可怕且無法解釋的發現讓經曆過生物計算機失敗的人們陷入了崩潰。
直徑達50公裏的小行星“哈米吉多頓”還有13年就要撞上地球，生物計算機和量子計算機的研發又屢遭失敗。
越來越多的人認為這是神明對於人類罪行的懲罰，成千上萬的無神論者投入了愚昧宗教的懷抱，其中高知識群體反而占了多數。
這一風氣持續了整整5年，直到2069年“蠕蟲克星”的問世和量子計算機壽命的逐步延長，人們才逐漸擺脫了“神罰”的陰影，重拾信心為了保衛地球家園向著更偉大的科技之峰攀登。
唐頓沒有停留，直接走向最深處的網絡中繼器，機房內滴滴答答閃爍的燈光讓他的臉龐忽明忽暗。
別以為長島組的網絡防禦很差勁，這隻不過是個負責常規數據的網絡機房，更高級的服務器位於長島組的五條基地深處，受到嚴密的保護。
唐頓伸出可以變形為插頭的手指，接入中繼器，輕而易舉的埋下了一枚邏輯炸彈，引爆時間定在明晚，還順便檢索了一下可能有用的信息。
“好吧，確實沒啥有用的，這個機房的等級還是低了些。”
他轉念一想，“這麽好的機會隻賺八萬是不是太浪費了？要不……”
想到就做，唐頓掏出光屏，一並接入中繼器，屏上的畫麵隨著唐頓的意識飛速切換，最後停在一張男人的身份照片上。
那是一個用機械代替嘴和下巴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