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藝術的墳場
唐頓跨進車站的破柵欄門，此時已是晚上10點半，車站顯得頗為冷清。
剛剛的爆炸使得周邊街區人心惶惶，都往家裏躲，準確來說是往那些配備安保的巨大“膠囊集裝箱”裏躲。
夕照大區大部分底層的工人可沒有財力住上一間所謂的屋子，租一枚4到20平米的膠囊屋湊合上幾十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車站平時的客流量不小，內部並不算很破舊。但牆上反複塗刷開裂的白漆和層層疊疊的小廣告貼證明車站已經頗有些年頭。
頂上慘白的燈管旁掛著幾幅半新的廣告屏，此時還在滾動播放著些可笑的廣告。
“四街大帆船虛擬接駁影院，重磅推出快活牛仔係列劇！體驗最真實的狂野之旅，享受最瀟灑的風流人生！另有猛男軍閥、娛樂天王係列正同步上線。”
“雷神！一粒頂三天！讓你重振男人雄風，小雞變雄鷹！團購立享驚爆7折優惠，馬上聯係私密訂購電訊……”
幾台AI自動販賣機窩在一角，既負責賣車票也順帶兜售一些飲料。
唐頓從出票口扯出車票，撇了眼貨架，花花綠綠的都是些帶成癮物質的軟禁藥。
廣告音樂聲中，列車呼嘯而來。
“轟隆……”
老式無軌列車速度不慢，隻是車廂刺破空氣的噪音略大，淡綠色的車廂裏隻有寥寥幾人，窗上則變換著過時的風景圖片，來來回回隻有那幾張。
唐頓找了個靠車廂接口處的位置單獨坐下。
暫時甩掉殺手的唐頓這才終於有時間整理一下線索。
現在看來有幾波人馬：安全局、殺手組織、對安德森下手的勢力，再把金田會所也算上。
自己和強尼究竟攤上了什麽事？或者說幾件事？幾波人馬之間有什麽聯係？或者說到底是幾個勢力？唐頓現在手上的情報實在太過匱乏，沒辦法做出任何有意義的分析。
“唉，簡直就是一團亂麻，毫無頭緒啊…”唐頓有些無奈。
“還是要先去安全屋才能做下一步打算，不知道強尼那是否安全。”
唐頓所想的安全屋在熱狗大區，他並不擔心這個安全屋會被那些殺手挖出來，因為這個252安全屋是由柯爾薇於3年前建立，自己和強尼從來沒有接觸過，更沒有任何紙麵和網絡空間的資料可循。
如果那些殺手有技術能挖到252安全屋，就不會用那麽暴露的危險邏輯引爆真空溫壓彈了。
列車轟隆隆的在地下穿行，眨眼間就越過了夕照區的邊界，開向位於完美城西北方向的熱狗大區。
…………
夕照大區，路麵並道口。
兩輛MPV和一輛大型箱式貨車停在路邊，改裝遠光燈亮如白晝，車頂的光學探頭高頻率的左右掃描，但那個黑發的身影卻始終沒有出現。
“首領，無人機未找到目標，之前的信號延遲應該是源於駭客插件。”
“啪嗒……”
MPV內的海膽默默地點了支煙，卻沒有往嘴裏放，而是捏在兩指間，雙目無神地望著火星將筆直的軀幹漸漸吞噬。
一秒、三秒、五秒……
墨綠的瞳孔重新聚焦，鬆開手指，任由還未燃盡的香煙跌落手心，合攏五指握緊粗糙的拳頭。
二秒、四秒、八秒……
他鬆開拳頭，精致的賽馬牌香煙已經不見蹤影，隻剩下一撮灰色的軟弱渣滓。
“留兩個探子，其它人撤退。”聲音嘶啞得如同一隻疲憊的野獸。
“可是，首領……”
“那小子肯定用別的方法出區了，隊伍損失太大，先回去修整。”
“雇主那邊來信息說任務長期有效，繼續由它提供定位，賞金翻倍。”
“哼！消息真夠靈通的，還先鋒級改造者，這明明就是騎士級，他以為加點錢就能換回我弟弟的命嗎！”
海膽語氣中的冷意愈發濃烈，下一刻卻又如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後靠不再言語，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餘燼從手心無力的滑落，亦如這場恥辱的獵殺。
…………
晚上11點36分·完美城熱狗大區
“吧唧……”
唐頓一腳踩在候車室的汙水上，不是他故意要踩，是這一片實在沒有一塊幹燥的地麵了。
青中帶黃、黃中又帶紅的汙水在地麵上肆意的勾結，一旁的排水柵欄早已被發臭的垃圾堵塞。
說實話，這個熱狗大區一號車站仍然完好存在，而不是在極道混戰中被炸上天就已經出乎唐頓的意料，反正熱狗人從來不坐公共交通。
很多人將熱狗區四大勢力定義為黑幫，實則不然，擁有成建製私人武裝，有獨立完整的上下產業鏈，四大勢力實際是在無政府地帶割據一方的軍閥。
唐頓左右環視，心中嘀咕道：“看來上麵的壟斷集團還並不想讓熱狗大區完全變成一個隻有混亂和暴力的孤島。”
大門周邊六七個頭戴棱角硬朗的“戒備者”全覆式頭盔，身披“殼”式三防鬥篷，橫握IMI過載步槍的先鋒級武裝人員進一步證實了唐頓的猜想。
唐頓心想：“不知道鬥篷裏穿的是哪一款外骨骼裝甲，單從常規的頭盔和武器沒法判斷這些沒有明顯標誌的警衛到底隸屬於哪家公司。”
他有種想立刻用“冰腦”異能駭進網絡一探究竟的衝動，但想想未知的殺手和被抓的強尼，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外部勢力的武裝把守下，一號車站反而成了熱狗大區裏最和平的區域，本來唐頓還打算在隔壁的沙文大區下車再找交通工具進來，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唐頓趟在稀疏的人群裏，在武裝警衛眼窩處冷漠藍光的靜靜注視下離開了地下車站。
來到熱狗大區的地麵，淅瀝瀝的雨點打在唐頓的頭發上，沒什麽味道，幸好不是酸雨。
“竟然下雨了。”唐頓戴上外套的軟殼帽子，進一步踏入雨中。
熱狗大區內沒有所謂的公共交通，沒有車就隻能靠腳走，幸好目標點離這不算太遠，唐頓還能接受，搶車屬實太張揚了點。
這個大區建立之初是作為完美城的多元藝術聚集區來設計的。來自世界各地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文化風格在這裏的建築上得以直觀的體現出來。
上一個街區還是解構主義的非歐幾裏得幾何50層大廈，下一個街區就變成了學院派風格的灰色大門、大窗、大屋簷。
十幾個街區就代表了十幾種建築藝術風格，它們的外形、高度、規模乃至設計之初所蘊含所謂藝術靈魂都大相徑庭。
可又高度統一的卻是那年久失修，日益腐敗斑駁陳舊的建築外皮和上麵層層疊疊，五顏六色，拙劣卻又異樣豔麗的熒光塗鴉。
當然，也少不了密密麻麻放肆失控的彈孔和爆炸灰跡。
畢竟，這裏可是“野性的搖籃，藝術的墳場”——完美城熱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