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10）
順著她的指示，夏侯冽很快找到那個山洞，讓她平躺在乾草堆上，另一波侵襲而來的劇痛驀地讓她全身都開始痙|攣起來。
「唔……」她悶哼一聲，痛得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這種撕裂般的疼痛，折磨得讓人幾近瘋狂。
「寶貝，忍著點！」夏侯冽手忙腳亂地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去額上的汗水，看著她痛苦的模樣，不禁心驚惶恐，第一次明白了恐懼的滋味。
一種害怕失去的情緒緊緊地揪著他整副心神，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慕清婉在朦朧的淚眼中，音樂看見了他那張緊繃的俊顏，才不過短短半盞茶的時間，他額頭上的冷汗竟然不比她的少，可見他此刻心中有多麼的緊張和憂心。
慕清婉心下不禁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澎湃情緒，縴手顫顫巍巍地撫上他的臉。
嘴裡不自覺地喃喃道：「冽……冽……」
「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和寶寶們有事的。」
他用力抓住她冰冷的手，努力給她，也給自己信心和安慰。
「冽，我一定會平安生下咱們的寶寶的。」
他心裡的不安和惶恐她都一清二楚，她忍著痛狀似輕鬆地悠然一笑，堅定地給予保證。
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兩人的視線膠著著，彼此給著信心和鼓勵。
夏侯冽替她擦去眼角的淚，聲音變得低沉而喑啞：「一定會的！寶貝，別說話了，留著體力，咱們還有得熬呢。」
聞言，慕清婉恍惚一笑，不再出聲，努力積蓄著體力來對抗一波接著一波的陣痛，漫長的時間在破碎的呻|吟與低沉的安撫中緩緩地流逝。
孩子的頭往前擠出一點，慕清婉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冷汗打濕了她的頭髮，黏乎乎地粘在她的前額上。
孩子停止了前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一次又一次地使力，可是孩子就是不肯出來，力氣一分一分地消失，她只覺得渾身發冷，身子顫抖得厲害。
夏侯冽的心像是在熱油鍋里煎熬著一般，不斷地給她輸入真氣，讓她保持體力，一面沉聲道：「寶貝，再吸氣，用力，咱們的寶寶很快救出來了！」
慕清婉很想用力，可是根本沒有力氣，頭有些昏了，意識也有些飄散，她全身已經冷得麻木，痛得麻木，一點感覺都沒有，一種瀕臨死亡的氣息縈繞在她周圍。
迷迷糊糊間，一股暖暖的熱流，貼著她的心窩，緩緩地通過血液流向四肢，耳邊響起夏侯冽溫柔而焦急的低語，一遍一遍地乞求著她，讓她不要放棄，漸漸地，她恢復了一點神智，有了他灌輸的內力，她的身子不再那麼冷，力氣也回復了一些，夏侯冽的眼淚一顆顆地落在她的臉上，她的心又酸又疼，禁不住喘息著開口：
「冽……別哭……我們一起加油……」
「寶貝，用力，再試一次！」
夏侯冽見她清醒了，像是撥開了迷霧，看到了曙光一般，俊顏上狂喜無比。
身體的感覺一恢復，那股痛徹心扉的感覺又襲擊過來，她拚命用力，將肚子里的寶寶往外擠，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一寸一寸地啃噬著她向來堅韌的意志。
寶寶們如脫了韁繩的野馬一般，開始拚命往外沖，那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讓她窒息，她的雙手茫然地亂抓著，像是溺水的人拚命想要抓住一塊救生的浮木，突然一個堅硬有力的東西伸進她的手裡，她用力抓緊，同時，在胸腔裡面亂竄的心臟終於漸漸歸於原位。
「啊——」她突然慘叫起來，指甲深深地摳進她緊抓的那個東西裡面，她聽到頭頂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顫抖：
「孩子的頭出來了，寶貝，再用力，快！」
慕清婉深吸一口氣，再次用力，而那股疼痛的感覺幾乎將她整個人給碾碎，她痛得將夏侯冽的衣袖都扯破了，而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她幾近崩潰的邊緣衝出了她的身體。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山谷，只是還不等她鬆一口氣，另一股劇痛又朝她襲擊過來……
「寶貝，還有一個，快用力……」
整整四個時辰以後，山洞外的天色已經亮白，經過整夜的陣痛折磨，她已經全身汗濕，體力透支，虛弱得再也凝聚不起意識。
「哇……」第二聲洪亮的嬰兒啼哭聲驟然響起。
生了！
慕清婉恍惚一笑，在聽到孩子的哭聲那一霎那，如釋重負地昏厥過去。
生了！
以手中的劍利落地剪斷臍帶，夏侯冽捧起掌中兩個血淋淋又滿臉皺紋，像兩隻小猴兒的寶寶，激動得哽咽難言，心情激蕩地想要將孩子們抱給慕清婉看看，這才發現她已然昏迷過去。
心跳驟然一停，他連忙空出一隻手查探她的脈搏，確定她只是累極而昏睡過去，這才稍稍地安下心來，像是怕碰壞什麼稀世珍寶般戒慎恐懼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將那兩個哇哇大哭的小傢伙擦乾了血跡之後，脫下衣袍將他們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
雖然是早產，可是兩個小傢伙依然生命力十足，洪亮的哭聲響徹了整座山。
「噓……乖寶寶們，別哭，你們的娘累壞了，別吵醒了她知道嗎？」
一左一右地環抱著兩個稚子，低聲呢喃著輕柔細語，向來冷峻的夏侯冽竟然也有模有樣地哄起了孩子。
在低沉溫柔的柔哄聲中，兩個娃兒哭聲漸漸歇了，最後，終於在爹爹的溫暖厚實的懷中沉沉睡去。
山洞內，恢復了原有的平靜與岑寂，夏侯冽將兩個娃兒輕輕地放在慕清婉的身旁，凝視著他們母子三人的酣甜睡顏，鷹眸里漾滿了柔光，一股無法言語的感動緩緩地滑過他的心頭……
老天，他竟然親手接生了自己的孩子，他和婉的愛情結晶！
慕清婉的意識浮浮沉沉的，無數個似曾相識的鏡頭從眼前恍惚而過，耳邊有一個女人的聲音正在跟她一遍一遍地說著：
「夏侯冽殺了你的父皇母后！夏侯冽殺了你的父皇母后……」
這個聲音如夢魘一般死命地纏著她，她很想逃開，很想睜開眼，可是眼皮很重，重的無論她怎麼用力，都睜不開。
身子很輕很輕，像是躺在雲端。
耳邊有人在喃喃低語，她努力地分辨那個聲音，模模糊糊地聽到幾句呢喃：
「婉，你怎麼還不快醒來？快起來吧，來看看咱們的寶寶，他們見你總是睡覺不理他們，天天都在哭……」
「婉，快醒來吧，寶寶們的名字都還等著你來取呢……」
「婉，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我和寶寶們都需要你……我們不能沒有你……」
「婉，求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起來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慕清婉的心痛得痙|攣了一下，是冽！是她最愛的人在呼喚她！
她拚命想要睜開眼睛，告訴他自己沒事，問問他寶寶們乖不乖？有沒有哭？有沒有奶吃？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總是動不了……
「昭瀾，姑姑求你了，快去歇息會兒吧，婉主兒昏睡了五天，你也跟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了五天，身子怎麼熬得住啊？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兩個嗷嗷待哺的娃兒考慮啊……」
五天？她居然昏迷了五天了么？冽，你這樣守著我，身子怎麼熬得住？你快去休息，快去休息，你的胃本來就不好，千萬不要再出問題啊，我沒事，真的沒事！
腦子裡閃過夏侯冽以前吐血昏迷的片段，她竭力想要開口說話，可是喉嚨里像是哽著什麼東西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
她心裡又驚又怕，沒一會兒，又陷入了昏迷當中。
夢魘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夢裡，紅通通的一片，她茫然地紅霧中奔跑著，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她看到紅霧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鳳冠霞帔的女人，打扮得美若天仙，只是，她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盈盈的淚光讓她看了都心疼。
她緩緩地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可是下一秒，她忽然尖叫出聲，因為她發現，那個穿著新娘嫁衣的女人竟然有一張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她驚恐不已，正要轉身跑開，那抹身影卻一下子纏了上來，在她面前繞啊繞啊，繞得她頭昏腦脹，她終於撐不住那股頭暈目眩，整個意識陷入了黑暗當中……
「婉，楚姑姑熬了你最愛吃的雪茸羹，知道你不愛吃甜的，所以我加了一點點糖，來，我喂喂你嘗嘗好不好？」
慕清婉模模糊糊地聽到夏侯冽在她耳邊柔聲呢喃，剛想回應他一聲，便感覺到一個冰涼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然後，一股淡淡的甜水順著他的舌頭緩緩地滑入她的嘴裡，慢慢地在她的嘴裡暈染開來。
她只覺得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因為這股淡淡的甜水泛上了幸福的氣味，消失已久的力氣彷彿一絲絲地回來了。
她的手指動了動，努力試著睜開眼睛……
「婉，讓我吹首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耳邊緩緩地響起一段熟悉的旋律，正是那首她曾經唱給他聽的《月亮代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