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碰她

  這一點,是她絕對無法容忍的,如果他真的敢碰別人,如果他真的敢碰別人,那麼就算再心痛,再不舍,她也會提起慧劍斬斷情絲—— 

  情斷意絕,總比永無止境的折磨來的痛快! 

  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慕清婉深深地呼吸,努力將急促的氣息調勻,舒緩由心裡發出的顫抖,不管怎麼樣,她都要面對的,她不允許自己退卻。 

  可是,當耳邊真的傳來他們親昵的說話聲還有那一聲聲輕吟粗|喘時,她才明白,自己原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甚至可以說是脆弱得不堪一擊。 

  在楚雲綉走近她之前,她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飛快地逃開了那個像夢魘一樣的地方。 

  冰冷的秋風呼呼地在她耳邊刮著,眼睛被刺得生疼生疼的,胸腔里那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讓她下意識地張開了嘴想要呼吸,冷風卻毫不留情地灌了進去,她的喉嚨里頓時像塞了一大把稻草似的,哽得難受。 

  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面前的路,只是漫無目的地在皇宮裡狂奔著,顧不得撞到了別人,也顧不得別人撞痛了自己,好幾次摔倒了又爬起來,此刻,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遠離那個地方,遠離那個地方,去哪裡都好,只要別讓她再聽到那種聲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黑暗中一個人突然撞了上來,她來不及避過,一下子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她想要再爬起來,可是剛剛爬起又跌了回去,膝蓋上,手臂上的疼痛這才清晰起來,她只覺得心中越發苦痛,也顧不得去看那個撞了自己的人,整個人就那樣趴著,臉貼在冰冷的鵝卵石上,腦子裡只想著剛才在龍御宮外聽到的那一幕。 

  雖然只是聽到聲音,可是,她卻仿若看到了他們在chuang上翻滾的畫面,讓她覺得噁心至極。 

  「清婉。」 

  旁邊傳來一聲嘆息,聽聲音是昭和的,慕清婉只覺得心裡更加凄然,身子仍是一動不動地趴著。 

  昭和伸手將她攙扶起來,見她面色蒼白如紙,臉上淚痕斑斑,心裡一疼,一下子將她擁進了懷裡,嘴裡喃喃道: 

  「清婉,不要哭,不要哭。」 

  聽到這樣溫柔的嗓音,慕清婉只覺得滿心的委屈和傷心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情緒一下子崩潰了,抱住昭和大聲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 

  「大哥,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碰了別的女人……嗚嗚……」 

  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皇兄的決定是不會容許任何人動搖的,可是,將清婉這樣蒙在鼓裡,他還是覺得不公平,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 

  皇兄的病情急劇惡化,他那樣驕傲強勢的人怎麼肯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看到自己那麼醜陋又脆弱的一面? 

  對於皇兄來說,只怕寧願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死去,也不願讓清婉眼睜睜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枯萎,最後承受那種剜心刺骨般的絕望和疼痛吧。 

  同是男人,他理解皇兄的想法,只是看著清婉這樣痛苦,他還是覺得不忍心。 

  「清婉……」 

  慕清婉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氣息,眼睛發酸,啞著嗓子輕聲道: 

  「昭和,帶我離開這兒好不好,去哪裡都行,我不想回去龍御宮……」 

  「好,先去我的寢宮好嗎?你看看你,穿得單薄,又摔得渾身是傷,大哥看了都心疼。」 

  她吸了吸鼻子:「嗯。」 

  昭和抱起她往外走,柔聲道:「你先別胡思亂想,好好睡會兒好不好?」 

  慕清婉只覺得很倦,被他這樣抱著,身子微微晃動,意識漸漸地在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青草香里模糊起來,她害怕自己掉下去,本能的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腦袋靠在他頸窩裡沉沉睡去。 

  昭和覺得自己似乎在做夢,心裡一陣陣發軟,卻又隱隱作痛,她和自己如此親密,只不過是因為她太累了而已,如果有別的人對她好,她一樣會依賴。 

  「冽……不要離開我……不要……」 

  才睡去不久,慕清婉便開始夢囈起來,昭和靜靜地聽著,只覺得心裡一陣陣地發酸發苦,她呼出的氣息暖暖的拂在他頸邊,輕柔的呼吸聲如一片羽毛輕輕搔著他的耳朵,她那麼輕,隔著衣裳他都能感覺到她纖細的骨骼,他把她抱得更緊。 

  只是,這樣的美夢並沒有延續多久,才轉過一道迴廊,他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只是此刻,站在那裡卻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凜凜,而顯得那樣凄愴而孤絕。 

  他眼睛一酸,不自覺地喚出了聲: 

  「皇兄……」 

  夏侯冽並沒有說話,只是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將慕清婉從他手中接了過去,看到懷裡瘦弱得令人心疼的女人,心像是泡在黃連水裡一樣,苦得發澀。 

  「冽……冽……不要……不要碰她……不許碰她……不要……」懷裡的慕清婉睡得並不安穩,一個勁地夢囈,她的手指緊緊地拽住夏侯冽的衣服,拽得那樣緊,連指節都泛白了。 

  夏侯冽俯身在她仍是冒著冷汗的額頭上穩了穩,聲音低得亦像是在夢囈一般,「婉,我沒有碰她,除了你,我今生不會再碰別的女人。」 

  昭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走吧,別讓她在吹冷風了,去我的寢宮。」 

  夏侯冽點點頭,努力凝神看了看,才看清楚面前的路,一步步跟上昭和的腳步。 

  「周楚若那邊怎麼處理的?」 

  「我事先讓李長安點了迷香,明天早上她就會忘記昨晚的事,以為自己真的被我寵|幸了。」 

  昭和點點頭,停下腳步來與夏侯冽並肩而行,「你真的打算就這樣瞞著清婉了?」 

  夏侯冽的唇角泛上苦意:「不瞞不行,我寧願她恨我,也不願讓她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這樣的痛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上次她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我,如果這次知道我死了,她說不定會……」 

  他頓了頓,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續道:「而我只希望她好好活著。」 

  昭和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只聽夏侯冽又道:「昭和,如果我真的去了,記得替我好好照顧她。」 

  「放心吧,我會的。」 

  昭和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不甘心地道: 

  「皇兄,那個食情蠱當真沒有沒藥可解嗎?說不定製蠱者根本不是藍菱荷呢?」 

  夏侯冽將懷裡的慕清婉又抱緊了些,這才搖了搖頭道: 

  「不可能的,其實之所以會肯定是藍菱荷所制,除了冷肅他們的調查以外,還有赫連恆之的證實……」 

  提起這個人,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厲光,嘴角泛上嘲諷: 

  「他還真是用心良苦,怕我不知道自己中了食情蠱,害死了婉,他還特地派人送信來告知我,要我別輕舉妄動。」 

  昭和捏了捏拳頭,咬牙道:「這個喪心病狂的赫連恆之,我真想將他碎屍萬段!」 

  「現在東墨和北燕都找不到他,從冷肅的情報來看,他應該逃到南陵一帶去了,而早前也有暗衛來報,查出雲嵐山等人也在那一帶活動,說不定兩人此刻早已經會合,咱們要小心為上。不過……」 

  「不過什麼?」 

  夏侯冽蹙了蹙眉,「我覺得很奇怪,赫連恆之那封信上除了告訴我食情蠱的事以外,還說這蠱毒本來就是為我夏侯家人準備的,現在只不過是父債子償而已。而這食情蠱是藍菱荷所制,她花費了三十年的時間,歷經千辛萬苦用自己的鮮血製成了此蠱,難道是為了對付父皇?」 

  聽到此處,昭和的桃花眼也眯了起來,「藍菱荷是東墨的皇妃,怎麼會和父皇有牽扯?」 

  「這個我也十分不解。」夏侯冽搖了搖頭,「看來父皇和東墨的糾葛還真多,原本赫連墨霄就因為他母妃的事恨透了父皇和我,現在又加一個赫連恆之……」 

  「皇兄,這個交給我去調查,這段時間,你還是好好養著吧。」 

  「只能如此了。」 

  * 

  慕清婉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足了勇氣重新踏入這座宮殿。 

  今天早上,她想了很多,包括和夏侯冽相處的點點滴滴,她不信他這樣輕易地放棄了他們的感情,也不想因為一時衝動,而做出讓自己悔恨終身的事,所以,她決定,還是回去跟他好好談一談。 

  或許,昨晚那一切,他只是做戲給她看的。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緩緩地踏入龍御宮,裡面靜悄悄的,她已經向楚姑姑打聽過了,周楚若已經離去,裡面只有夏侯冽一個人。 

  走到內殿,她抬頭看去,只見夏侯冽正在書桌前寫著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柔嫩的唇瓣微微地開啟,第一個音節在她的唇腔之中打轉了很久,可是還是沒有發出聲來。 

  反倒是夏侯冽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到來,手上的筆沒有停下,嘴裡淡淡地問道:「有事?」 

  他冷冰冰的語氣一下子澆熄了慕清婉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勇氣,想起昨晚的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拚命不讓眼淚墜下來,輕聲開了口: 

  「冽,我們好好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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