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回家

  「皇叔,這個女子名喚慕清婉,朕有意封她為妃,就不算外人了吧。」 

  慕清婉聽了身子一震,立即望向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被他打斷: 

  「清兒,咱們從小便相知相許,以前的事都是恆之哥哥的錯,不過從今天起,恆之哥哥會實現自己的諾言,不會讓你再受一絲委屈。」 

  旁邊的赫連墨霄聞言冷哼一聲,撩開衣擺跪在睿親王面前: 

  「五皇叔,這可是您親眼所見。今天明明是侄兒娶側妃的大喜之日,好心請皇上過來喝杯喜酒,沒想到竟會變成這樣,剛才侄兒也是一時情急,如果冒犯了皇上,侄兒心甘情願接受懲罰。只是,可否請皇叔為侄兒做主,讓皇上歸還侄兒的側妃呢。」 

  赫連恆之臉色變冷,剛才一時大意,竟讓他佔了先機。 

  睿親王聞言霎時眯著眼睛朝慕清婉看了過來,雙眸的厲光如鷹的利爪一樣將慕清婉的喉嚨都給扼住了,讓她幾乎都喘不過氣來。 

  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 

  自古他們這些人就最恨狐|媚|惑|上的女人,而如今,竟然惹得兩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為了她自相殘殺,瞧這位宗親王爺心裡估計恨不得將她這個紅顏禍水千刀萬剮了吧! 

  可她真的是比竇娥還冤啊! 

  「原來你就是慕清婉!」 

  睿王爺盯著慕清婉看了半晌,淡淡地吐出這幾個字,卻字字如沾了鹽的鞭子抽在她臉上一樣,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認識她?或者聽說過她?她有那麼出名么? 

  慕清婉儘管心裡慌亂,可是天生的傲氣卻不容許她有半分退縮,她淡然一笑,朝他福了福身,「清婉拜見王爺。」 

  睿親王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渾身發涼,不過好在他很快轉移了視線,在主位的下首第一個座位坐下,手裡仍舊轉動著那兩枚鐵沙珠,突然開口大笑道: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我赫連氏竟然出了你們這等有出息的後人,為了個女人就要把自己的手足兄弟置於死地,你們真是有出息!如果七弟泉下有知,恐怕死也不能瞑目。」 

  「皇叔!」「皇叔!」 

  赫連墨霄和赫連恆之一臉惶恐之色,紛紛跪下。 

  「恆兒,當年本王之所以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登上王位,以為你會成為一代明君,沒想到……你真是叫皇叔太失望了。你今天這出弟搶兄嫂的戲碼恐怕不日就會在整個東墨傳開,你有沒有想過天下人會怎麼看你?你有沒有想過皇室宗親們會怎麼看你?你的皇位才剛剛坐穩,你預備打算為了這個女人,連皇位和江山都不要了嗎?」 

  「朕……」赫連恆之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想開口,可是又怕給慕清婉招來禍端,只得沉默地垂下頭去。 

  赫連墨霄見他一臉懊喪,嘴角不露痕迹地勾起了一抹得意,赫連恆之,跟本王斗,你還嫩了點! 

  「好了,你們起來吧。」睿親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面上閃過一絲哀傷,接著道:「今日本王之所以來此,只為一事,你們的父皇到底是怎麼死的?」 

  聞言,赫連墨霄嘴角的那抹得意頓時凍結住,沒想到赫連恆之的動作竟然如此之快。 

  這件事即使知道是他栽贓嫁禍,可是如今他偽造了那麼多證據,他是百口莫辯,再加上有五皇叔這個宗親王親自督陣,恐怕事情沒那麼容易了結。 

  心裡已經轉過幾百個念頭,只是面上仍不動聲色地問道: 

  「皇叔這是何意?難道父皇不是因為憂思成疾,導致咳血而亡?」 

  「本王昨天得到密報,有人看見你父皇駕崩那晚,有人阻止太醫院御醫王梓仁進去為你父皇診脈,而且發現你父皇臨死時嘴裡含有硫磺。」 

  「硫磺?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赫連墨霄一時驚怒交加,不由自主地看向旁邊的赫連恆之,後者臉上亦是暗沉無比,「皇叔,弒君之事非同小可,可否容朕回宮后詳細問明了大理寺卿再做決斷?」 

  「也好。不過此事一定要徹查到底,要是先皇當真是被人陷害而死……哼!本王會讓那個兇手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冷哼一聲,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此事就交給朕來辦吧,到時候有什麼進展一定提前讓皇叔知曉。」 

  「也好,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 

  睿親王起身欲走,又似想起了什麼,迴轉身來朝慕清婉看了一眼,對赫連恆之道: 

  「這個女人的事,皇上自己看著辦吧,想必明天上摺子的大臣應該不會少。」 

  赫連恆之嘆了一口氣,「朕知道了。」 

  等到睿親王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赫連墨霄這才將視線移向赫連恆之:「皇上,咱們談一筆交易如何?」 

  慕清婉敏|感地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兩個長身玉立的男人,突然心裡就湧起一陣悲涼,她只是這兩個男人手裡的棋子罷了。 

  此刻,她突然好想念夏侯冽,他此刻在做什麼呢?有沒有派兵來找尋她呢? 

  右手不由自主地按向小腹處,那裡的生命還太弱小,還感覺不到他的動靜,可是,她就是感覺到,他正在她體|內慢慢地成長著,一直陪在她身邊。 

  赫連恆之和赫連墨霄去了書房,慕清婉在窗口站了許久,直到夕陽只剩下最後一絲餘暉,他們這才一前一後地出來。 

  她看著恆之從光影里走進房裡來,從窗欞折射|進來的光暈在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邊,讓他看起來如夢似幻,彷彿那個曾經她夢裡的那個恆之。 

  可是漸漸地,他的面容越來越清晰,他的臉依舊溫潤如玉,可是不知道是在權力的巔峰上呆久了,還是他們分開得太久,以致於讓她忘了他曾經在他身上的那股如泉水般清冽的氣息。 

  人,明明還是那個人,同樣的眉眼,同樣的溫柔,此刻,她卻只覺得陌生。 

  權力和時間已經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條長長的溝壑,中間翻滾著洪流,而他們,一個在此岸,一個在彼岸。 

  真的……不是從前了,也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怔怔地想著,耳邊傳來赫連恆之溫柔的嗓音,他執起了她的手: 

  「清兒,咱們回家吧。」 

  慕清婉避開他,澀然一笑,「家?天下之大,何處才是我慕清婉的家呢?」 

  赫連恆之不顧她的意願,硬是將她抱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低啞地開口: 

  「你從前不是說過,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么?」 

  「說那些話的慕清婉已經埋葬在飄渺峰了,現在活著的慕清婉,早已不復當年的痴傻和單純。」 

  「清兒,求你別這樣!我知道當初是我錯了,我不該不顧你的挽留,執意要回東墨,求你原諒我,只要你願意試,咱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相守在一起,我一定會傾盡所有,來彌補我對你的虧欠。」 

  對她,他的確虧欠了太多太多。 

  「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她喃喃地搖頭,眼淚紛紛地墜下,心裡像是被堵塞了一塊大石般的難過,為自己的初戀,為自己的曾經的執著,為自己曾經愛過的人,為自己終究無法圓滿的愛情。 

  心痛到了極點,黑暗在下一秒襲來,她腦子一彎,便失去了知覺。 

  再一次醒來時,她已經身處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周圍香氣四溢,美輪美奐。 

  見她醒來,旁邊一直守候的黃衣婢女立即迎上前來,「清婉公主,您醒了。」 

  慕清婉捶了捶依舊有些昏沉的腦袋,掙扎著坐起身來,「這兒是哪裡?」 

  黃衣婢女道:「回公主的話,這裡是東墨皇宮,奴婢名喚秋奴,是皇上吩咐來伺候公主殿下的,公主以後有任何事都可以叫奴婢。」 

  「東墨皇宮?」她怔怔地重複著這個詞,並沒有多少訝異,恆之的性子雖然溫柔,可是並不代表他沒有霸氣,昏迷之前她明明看到了他眼底勢在必得的決心,恐怕這一次,並不像那日在洛城被他擄走,然後那樣輕鬆地放她走了。 

  她本是北燕的前皇后,現在腹中還有北燕的皇子,更何況北燕和東墨關係一向交惡,現在她身份著實尷尬,而且那個睿親王也不是善茬,肯定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她這個讓他們赫連氏兩個優秀後輩反目成仇的女子。 

  到底她該如何在這裡自處呢? 

  正想著,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請安聲:「皇上吉祥!」 

  緊接著,一道明黃的身影便從外頭走了進來,見她醒來,赫連恆之的臉上立即綻放出一抹溫柔的笑來,大步走到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清兒,你終於醒了,害朕擔心了好久。」 

  慕清婉不著痕迹地把手抽出來,垂眸想了想,終於還是開了口: 

  「恆之,如果你真的愛我,想要保護我,那就讓我放我離開吧,我曾經是北燕的皇后,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如今你又讓我做你的妃子,你讓我如何自處?」 

  赫連恆之的語氣一寒,「有朕在,誰敢看不起你?」 

  「他們明著當然不敢說,但是背後呢?你縱使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又如何能夠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清兒,你老實說,是不是不想嫁給恆之哥哥了?」 

  聽到這聲「恆之哥哥」,她喉間湧上一抹苦意,眸眶里不自覺地閃動著淚光,「你永遠會是我的恆之哥哥,可是如果要嫁給你的話,原諒我……原諒我真的做不到……」 

  她死死地揪緊了被子,這才控制住讓自己的淚不掉下來。 

  赫連恆之的拳頭鬆開又握緊,握緊了又鬆開,好半晌,才出聲道: 

  「是不是因為你腹中的孩子你才如此?」 

  慕清婉的身子頓時顫了顫,一直在眸眶里打轉的淚珠子也跟著撒落下來,「你知道了?」 

  剛問出口,她又苦笑一聲,「也對,你要發現其實很容易,我怎麼會忘了,你的醫術其實比我還好呢。」 

  見她一臉苦意,赫連恆之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在啃食著,他不由得抓住了她的肩膀,「清兒,你放心,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不管你腹中的孩子是誰的,我都會把他當成我的親生孩兒來養育的。」 

  「親生孩兒?」她嘲諷一笑,「怎麼可能呢?」 

  赫連恆之被她不信任的態度所激怒,口不擇言道: 

  「既然朕低聲下氣地跟你好說歹說你都不同意,那朕也只好替你做決定了,這個月二十二是個良辰吉日,是朕和五皇叔一起挑選的好日子,咱們就在那一日舉行大婚典禮!」 

  他說完就想離去,否則他真不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究竟會失控到什麼程度,而她,是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啊。 

  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他甚至要逼迫娶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女人。 

  他心裡的苦,又有誰知道? 

  可是還未走到門邊,身後就傳來慕清婉幽幽的聲音: 

  「敢問皇上打算給清婉一個什麼樣的身份呢?皇后?還是妃嬪?」 

  赫連恆之的身子頓時一僵,好半晌才緩緩轉身面對她,面色沉寂: 

  「清兒,雖然我不能給你正宮皇后的位子,可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獨一無二的,我只把你當成我赫連恆之唯一的妻子。」 

  慕清婉忍著心酸,臉上勾起一抹諷笑,「哦?據我所知,東墨好像還沒有皇后,那麼你的正宮之位是要留給哪一位佳人呢?」 

  她故意裝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來。 

  「……」赫連恆之被她問得噎了一下,緩了緩呼吸,這才道: 

  「清兒,你不是一向都不在乎這些名位么?為何一定要執著於這個正宮之位呢?」 

  「或許曾經的慕清婉的確不在乎,可是現在的慕清婉已經變了太多,我在乎皇后之位,因為那才是皇上的妻子,嬪妃只是妾你知道嗎?如果你真的愛我,那又何必吝嗇於一個正宮皇后的位子呢?」 

  「我不是吝嗇於給你,只要你想要,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他閉了閉眼,拳頭握緊,「可是,如果要把你留在身邊,我就必須讓出這個正宮皇后的位子給五皇叔的內侄女,這是他答應讓你留在宮裡的唯一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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