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第276章 友誼
「呦,是呂言呢,快進來快進來,趕的正好,來,一塊坐下吃頓飯」開門的是劉媽,和前幾天見面的時髦,她換了更舒服的打扮,燙的打著卷的頭髮簡單地扎在腦後。
呂言說了句「阿姨好」,正打算換鞋,低頭一瞅,鞋架上哪還有自個兒的鞋子,一陣嘰里咣當的桌凳響動之後,劉濤捂著嘴探出了頭。
「呃……你回……你來啦」
「嗯,下了雨,劇組停工,正好過來看看阿姨」
劉媽笑著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而沒客氣,低頭掃了眼放在了旁邊,笑了,道:「有這份心就好啦,別站著啦,趕緊坐趕緊坐。」
比起劉濤來,劉媽稍微矮了將近四五公分,又胖那麼一點,眼角印著幾道不怎麼顯眼的魚尾紋,和過去印象里的,少了些冷漠,多了點親和,自打進了門,她臉上的笑就沒斷過片。
「謝謝阿姨,阿姨在這住的還習慣吧?」呂言也不知道這樣的情形下該說什麼好,坐下了,接過她遞來的筷子,打腦子各種各樣的話題里隨意抽出一條。
「習慣什麼啊?乾的不行,正說著呢,要不是眼瞅著這幾天濕潤了點,就回去了」
「阿姨不多住兩天?」臉上雖然平靜,可聽到她的話,心裡不由的一陣輕鬆,走了好,走了就沒那麼多麻煩事了。
「我媽早就說要回去了,這不是等著見見你嗎,哎,吃飯你還戴著帽子幹嘛」劉濤說著,就要伸手去摘他先前從未戴過的鴨舌帽。
呂言斜了下身子,見她瞪起了眼,尷尬地笑了下,陡然地意識到劉媽還在旁邊,倆人齊齊地轉過頭去,發現她正笑呵呵地看著,而又極快地把視線移向一邊。
劉媽坐在呂言的側面,雖然帽子遮蔽了大半,但光禿禿的後腦勺她瞅見了,笑了下,沒說這個,而是問道:「是不是拍戲特別辛苦?」
「還好吧,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嗯,年輕的時候多吃點苦,老了才能享福」她話風一轉,問道:「對了,我上回聽你說你家蘭州的?」
「嗯」點著頭,他知道,接下來就是影響劉媽決定的關鍵時刻了,見她欲言又止,道:「不是市區,我爸媽都是農民。」
劉媽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哦,其實挺好的,吃過苦頭,才知道甜的不易得,來,吃菜吃菜,光看阿姨幹什麼,千萬別客氣,就當在自己家。」
「就是覺得阿姨挺年輕的,要是不說還是以為剛三十齣頭呢」
「瞎說什麼呢,呵呵,阿姨都年紀一大把了,哎,小呂啊,我聽濤濤說,你還有個妹妹?」
「嗯,還在上學,今年就該高考」
「媽,你打聽人戶口呢?」劉濤先前吃了個半飽,她察覺到了他的窘迫,覺得很有意思,見老媽沒完沒了,忙出聲打斷了。
「什麼打聽戶口呢,你說以後你們倆要是成了家,我這個當媽的,不能連女婿家裡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吧?」
劉濤的眼睛陡然亮了,再也沒了先前的悠然,探過了身子,問道:「你說真的?」
「你這孩子」劉媽好笑地瞪了女兒一眼,轉過頭看向呂言:「她呀,平時也淘氣的不行,以後你們倆人在一塊呢,可得讓著她點,她打小就有個毛病,在外邊受了屈,寧可一個人躲在被窩哭,也不跟人說。」
「呵,阿姨說笑了,她平時挺.……挺懂事的」
「懂事什麼,就你倆的事兒,要不是我湊巧碰見,這丫頭還打死不告訴我呢,你說,要是跟我說,我還能反對不成?對了,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她突然想起了上回在南昌,倆人瞧著還只是朋友,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他就以另一種身份坐到了自己的當面。
「有好幾……」
劉濤一會兒看看媽,一會兒看看呂言,傻樂的不行,聽到話猛地一個激靈:「媽,我們就年前一塊拍戲認識的。」
劉媽拿眼看了吐了半截被女兒截去了話的呂言,又斜眼女兒,下意識里她覺得這倆人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但什麼時候認識的,在眼下看來本已經不怎麼重要了,只要以後能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呂言挑了挑眉頭,不清楚劉濤為什麼要隱瞞這個,只是應付起劉媽來已經夠吃力,根本擠不出多餘的精力去思考別的。
「這事啊還真是巧,就上回,看了你演的那個戲,我就覺著眼熟,總跟在哪見過似的,現在我倒是明白了,真應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呂言陪著笑,點著頭,打她的話里,他稍微明白了,劉媽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大概停留在南昌的話劇演出,至於過往的,怕是忘了個乾淨,想想也是,誰會把一個路人放在心上呢,那麼些人里,恐怕真正給她留下印象的,只有那麼寥寥幾個。
「媽,他在國家大劇院也有演出呢,你要是想看,過段時間就可以去看」
「哦,是嗎?我聽人說能進大劇院的都是行業的尖子,小呂可真是厲害,年紀輕輕的就能進大劇院」
「呵,也就整天瞎忙」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走後門進去的,他還真不好意思開口。
劉濤像是炫耀似的,接著道:「他還是他們劇院的主任,正科級待遇。」
劉媽的眼睛眯成了條縫,她也是劇團的,很明白演員和掛了銜的演員之間的區別,要不就是有真本事、會來事,要不就是家裡背景好,從有限的了解來估摸著,眼前的年輕人屬於前者:「呦,那阿姨得多住幾天,小呂,你下次演出什麼時候?」
「還沒定下來,原來的那個停演了,最近幾個月正在準備新戲,等哪天排好了,準備演出的時候,我給您說」
「嗯,那好,要是再有巡演,可一定得到南昌去,你叔叔上次有事去CD了,沒趕上,下回說什麼也得叫他過去看看」
「好」
「來,嘗嘗阿姨做的小米粥,也不知道你過來,不然多做點了,這外邊飯店裡做的再好,能比的上家裡?以後要是有了空,多過來看看,這丫頭有個毛病,她一個人的時候,就不願意做飯,要不然也不能年輕輕的就得了胃病啊」
「媽,你說什麼呢?拍戲其實挺忙的,有時候白天忙了一天,晚上還得加班加點到凌晨兩三點,哪有那麼多時間啊」她瞟了呂言一眼,都是以前的事兒了,一個人湊合著吃點東西也就當飯了,可現在當著他的面說自己的胃病是這麼來的,回頭不得被笑話死啊。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啦?掙錢是沒錯,可掙多少是個頭?更不能不顧惜身體啊,病攤到身上,受了罪還得花錢,多不值當,小呂你也是,可得當心著自個兒,以前阿姨也在劇組呆過,那飯不能說不能吃,但沒多少營養,大冷天的天連口熱湯也喝不進肚裡」
「嗯,謝謝阿姨」
「你們年輕人,都不拿話當回事,直到了跟前才想起來後悔,阿姨多嘴一句,當心自個兒,也得當心別人,這人呢,雖然跟你表面上客客氣氣的,但真到了關鍵事上,一點情面也不留,跟你說你可能不信,前兩年,濤濤拍戲的時候,不小心碰了個人,平時聽說也挺和善的,結果立刻翻臉不認人了,訛了好幾十萬,家裡家外過了好一段緊巴日子,你說,你說說這人心是不是……」
劉濤本來沒在意,可意識到她說的到底是哪件事之後立刻慌了:「媽,媽,呂言……呂言他第一次來,你說這個幹什麼。」
呂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想立刻抬頭問問她我到底怎麼了訛了你們好幾十萬,當初你們想息事寧人,私底下解決,現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可他知道他不能這麼說。
既然忘了,就忘了吧。
「嗨,你看我,一見小呂就覺得親切,總想多說兩句,怎麼了小呂,飯菜不合胃口嗎?」
「呵,不是」.……
吃完了飯,天已經黑了,既然是頭一回上門,自然不能留下過夜,也沒多坐,等她收拾完了碗筷,說了句就出了門。
劉濤看出來他心裡不舒服,跟媽說了句送送他,追出了出來。
「你別介意啊,我媽不是有心的」
「我介意什麼?」
「還真生氣啦?」
「哪能啊?訛了你們好幾十萬,可不得聽兩句數落」
她斜了他一眼,道:「你這樣陰陽怪氣的有意思嗎?」
呂言不想說這個,站在她的立場上,無論如何,那是她媽,縱然是錯的,她也得去否定,可站在他的立場上,覺得很可笑,吁了口氣,道:「你回去吧」。
「我媽說你兩句怎麼了嘛?」
「問題我拿那五十萬了嗎,她要是要,我這就給她行不行?」
「你別過分啊」
「我要是過分這話當場我就說了,就是沒當著我的面,你覺得應該?我人怎麼了?當初什麼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平靜的說著,而始終覺這是他和他媽的事兒,她不應該摻和進來。
呂言越是不拿出嚴肅的態度,她越認真,況且還牽扯了長輩:「你還是不是男人,為了那點事值當嗎?」
呂言甩了幾下頭,不願意跟她爭這種根本沒有結果的事兒,擺了擺手:「行了,我先走了。」
「不行,今兒個必須說清楚,我媽又不知道.……」
見她扯著自己的袖子,他笑了,怎麼發兩句牢騷還沒完沒了:「不是,我是招你還是惹你了,非得死氣白咧跟我爭這個。」
劉濤睜大了眼睛:「我為什麼跟你爭這個?我為什麼跟你爭這個?你把咱倆當什麼了?」
「你能不能先冷靜一下?」
「我清楚我在做什麼」
「你……算了,改天再說吧」說完了,他轉身就往小區外走,進門處影影綽綽的有個人影,讓人看見也是那麼回事。
「呂言,你要是敢再多走一步咱們沒完」
「你還別嚇唬我」
「你要是敢再走,我..我..我就跟你分」
他回過半拉身子,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不是,犯得著嗎?」
「你要敢走就是真的」
「那,就當一場偉大的友誼吧」
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動了好幾下,末了,忽地喊道:「呂言,你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