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峰回又路轉
劉得旺是個機靈小後生，當著眾人的麵，他沒有聲張。
等到曲終人散，劉得旺扶著醉醺醺的“紅毛鬼”回家，本想路上再跟堂哥提這事，豈料“紅毛鬼”已然酩酊大醉，滿嘴跑火車，劉得旺隻好作罷。
今天早上劉得旺上早班，沒等到堂哥醒酒，就去了德明飯店上班。
他人微言輕，在飯店裏也不敢胡亂打聽，隻能找個空檔，偷偷翻看了前台的“賓客入住登記簿”，果然查到幾天前有一個名叫梅雪的女子，住進了德明飯店，房號是305。
劉得旺大喜，仿佛看見了想到那白花花的一千塊大洋在朝自己招手。
他自己沒有道上的門路，隻能寄希望於堂哥“紅毛鬼”。
劉得旺等不及下班，找個由頭向領班請了假，火急火燎地趕回家裏。
可巧“紅毛鬼”正好起床洗漱，劉得旺趕忙把他拉進房間，私底下告訴他這件事。
“紅毛鬼”一聽眼睛直發光：“真的？”
“我在登記冊上親眼看見這個名字，還能有假不成？”
跟劉得旺的第一反應一樣，“紅毛鬼”大喜過望，心說有福的不用忙，沒福的跑斷腸，這回合該我發一筆橫財。
他對劉得旺說：“太好了，如果此事不虛，這一千塊錢咱們兄弟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劉得旺連連點頭：“行，行！”
“紅毛鬼”畢竟是混江湖的，隻是心裏雀躍片刻便冷靜下來，追問道：“有兩個問題，一是除了你之外，有沒有人打聽這事？二是那個名叫梅雪的姑娘，眼下是出門去了，還是呆在飯店的房間裏？”
對於第一個問題，劉得旺非常肯定地說：“飯店裏的人，除了那些洋人的襄理、大班之外，基本上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據我所知跟道上的人毫無來往，所以不可能有外人留意此事。”
不過對於梅雪是否出門，劉得旺不敢妄下斷言。
他身為飯店裏的底層打雜職員，無權過問客房的事務，更無權探聽關於客人的事情。
而且胡亂找人打聽，容易引起別人的猜疑，若是驚動了梅雪，更是非同小可。
事到如今，“紅毛鬼”反而冷靜下來，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一陣子，覺得在沒有徹底搞清楚狀況之前，不宜驚動大佬的大佬，還是調查清楚為妙。
不然的話，冒冒失失就把未經證實的情報，捅到吳老大那裏，萬一情報有誤，自己可就要遭殃了。
就見他狠狠一拍大腿：“這樣，我假裝客人，入住德明飯店……”
劉得旺趕忙阻止：“萬萬不可節外生枝！別說咱哥倆沒有體麵的衣服出入高檔飯店，就算有，你連住宿押金也湊不齊，怎麽可能進住德明？”
“紅毛鬼”一聽也是這個理，他隻能作罷，又考慮了片刻，終於拿定了注意：“富貴險中求！得旺，我想直接去找吳老大稟報此事，你跟著我一起去！”
劉得旺一聽“吳老大”三個字，本能地就想拒絕，但一想到自己不去，隻怕堂哥不分給自己錢，他一咬牙，這半死不活的日子也過膩味了，為了幾百塊大洋，去就去，即便搞錯了，大不了被打斷兩條腿。
二人計議已定，不敢怠慢，叫了黃包車直奔太古碼頭而去。
卻說魏大勇這邊，早上收到別處傳來的訊息，和圓同、真遠分別去了好幾個不同的地方認人。
吳天華也沒閑著，跑去警局找人幫忙協查。
另外兩路暫且不得而知，反正魏大勇又是白跑一趟，那個需要他辯識的目標，跟梅雪長相大不相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底下人想錢想瘋了，看誰都像是吳天華懸賞尋找的人。
回到“吳記糧行”，圓同師傅和真遠還沒回來，吳天華也是前腳剛進門，正拿著茶碗大口喝茶。
大廳裏除了吳天華之外，空空如也，一個外人也沒有，隻有賬房裏透出來的“劈裏啪啦”撥打算盤的聲音。
看見魏大勇滿臉失望地走進門內，吳天華明白他此行必定是一無所獲，當下也不多嘴，安慰說道：“偌大的城市找一個人，本就是大海撈針，急不得的。我已經親自去警局，登門拜托幾個警探加派人手處理此事。二弟不要著急，坐下來喝口熱茶……”
魏大勇在八仙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蒲扇扇了一陣，還沒來得及端起茶碗，門口就有人來報：“大爺，二爺，外頭有兩個人求見，說是查到了大爺要找的那個人，而且是確切消息。”
魏大勇一聽就要起身往外走，吳天華攔住他說：“這兩日收到的情報太過混亂，都是沒有價值的消息。你不必抱太大期望，在屋裏等他們進來問話就行。”
魏大勇一想也是，自己半天時間就跑了兩三個地方，疲於奔命，但始終沒有任何收獲，所以這一次很可能也是空歡喜一場。
“把他們帶進來。”
吳天華吩咐道。
很快，就有兩個人被帶進客廳，誠惶誠恐地自報家門，然後給吳天華和魏大勇請安。
魏大勇邊往嘴裏“咕嚕嚕”灌著茶水，邊抬眼看去。
這倆人一個頭發有點發紅，額角有一處不太顯眼的疤痕，應該是銳器造成傷害後遺留的傷疤，身材粗壯，指節也比常人粗大，裝束打扮看起來像是道上的混子。
另一人瘦弱許多，身上穿的是暗紅色的製服，搭配一些裝飾物，魏大勇看不出那意味著什麽。
不過吳天華卻一眼認了出來，首先開口問道：“你是德明飯店的服務生？”
劉得旺緊張得趕忙連連點頭。
“紅毛鬼”說道：“我堂弟是德明飯店的員工，我跟他提起吳老爺的事情，他想起飯店裏有一個人長得很像，就偷偷去查閱了旅客登記冊，結果發現那個姑娘真的名叫梅雪，就住在305號客房！”
一聽得在德明飯店的登記簿上看到了“梅雪”這個名字，那麽這次報信人的可信度，無疑要比原來那些人高出許多。
細細一想，梅雪住進歐洲人開設的高級飯店，無疑是出於安全考慮。因為那裏沒有閑雜人等，不容易暴露身份。
難怪那麽多人找遍全城，都沒能發現她的蛛絲馬跡。
魏大勇樂得一蹦三尺高：“什麽？！有梅雪的名字？那多半沒跑了！咱們這就趕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