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白衣書生小墨九
十裏路，沈卿壹撐著油紙傘走了許久。
雨越下越密，官道濕滑，前方彌漫在雨霧之下，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今日的雨，似有越演越烈之勢。
“前麵的兄台留步。”
隱約間沈卿壹仿若是聽見有人喊話，在這煙雨迷蒙之下，沈卿壹看了撚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反應過來是喊自己。
頓住腳，沈卿壹轉身一看，一個背著書生架的戴著綸巾的男人朝著他跑了過來。
白衣書生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微微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兄台，可否問一下前方離都城還有多遠？”
“少說五裏……”沈卿壹淡淡的開口，看著他那許是因為跑步氣息上湧泛紅的臉，沈卿壹微微把傘挪過去分他遮住些許。
沈卿壹這個動作當真是出於人道主義，在這煙雨天遇上個同路人，倒也少些無趣。
白衣書生急忙後退一步朝沈卿壹一拱手，“讓兄台受累，多有抱歉。小生有兄台引路，已是感謝萬分，豈能再承兄台遮雨之情。”
眼前麵紅齒白渾身浸濕的白麵書生羅裏吧嗦的，沈卿壹沒好氣的把傘收回來，轉身大步向前走。
當真和聒噪的人說不來！
“那你就朝前一直走，就能走到都城了！”沈卿壹冷冷開口，撐著傘大步就走。
白衣書生一怔，伸手揉了揉眼睛仔細盯著沈卿壹再看，而後誠惶誠恐的驚歎，“小生失禮失禮，竟不知兄台是女兒身。”
沈卿壹本來心裏麵還在為穆文鐸等人今天離去一事有些惆悵，再加上這下雨天心情就更是煩悶，哪知會跳出這麽一個聒噪書生。
沈卿壹停住腳，素手一指前麵大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前麵直走，不謝！”
白衣書生當下背著書生架道了聲謝，小跑著就跑了去。
看著他淋著雨在前麵狂奔，沈卿壹咬了咬唇別開視線不想去管。
可，耳邊不一會兒就傳來白衣書生尖叫慘叫的聲音，沈卿壹蹙著眉快步上去，隻見原本一身白衣的書生捂著自己的膝蓋站在前方不遠處。
沈卿壹走了過去，掃了他一眼之後見他前襟全是黃泥，臉上也有土……
看來是路滑摔了……
沈卿壹無奈歎了一口氣，“我說書生，你趕路也不必急，都城就在那裏，你總能走到的！”
“兄台，不是……這位姑娘言之有理，小生心急了。”
白衣書生一瘸一拐地朝沈卿壹拱手，那書生的虛禮倒是一樣不落。
沈卿壹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走到他身邊將傘分他一半。
白麵書生麵色泛起一抹酡紅，刻意離沈卿壹一定的距離，結結巴巴的說，“姑娘，小生……小生會對你負責的。”
沈卿壹怔住，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人。
手中的傘也不免一晃，白了他一眼，“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方，去都城所為何事？”
“小生墨九，回都城奔喪，叔父……”
沈卿壹見他這結巴的樣子，不免心裏有些煩躁，腳步加快了不少。
兩人回到都城時，已是傍晚。
因為煙雨天，天色比平日黑沉得早。
到了都城，沈卿壹看了那白麵書生一眼，“到了。”
言外之意是，咱們可以分道揚鑣了。
白麵書生，準確來說是墨九看著沈卿壹，臉上揚起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又朝沈卿壹一拱手，“多謝姑娘今日相助之恩，小生定會報答姑娘！”
沈卿壹把傘塞到他手裏，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緣自會相見，再回！”
說完這話，沈卿壹雙手頂在頭上以手遮雨跑進雨簾，消失在城門口。
墨九捏著沈卿壹捏過的傘柄，那上麵還有沈卿壹的溫度，墨九耳朵都紅了，害羞焦慮的拿著傘看著沈卿壹離開的方向。
“小少爺，您怎麽真的走回來？”
在墨九看著沈卿壹的背影發呆之餘，一道詫異而又嘹亮的聲音從前麵響起。
墨九瞥了眼走來的人，轉手就將背上背著的書生架遞給那個小廝，撐著傘就朝裏走去。
小廝身前站著的中年男人，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小少爺當真任性。
說要走回來，還真就走回來。
墨九撐著沈卿壹的油紙傘，低頭看了眼自己衣裳前麵的黃泥，仰頭看向這傘，嘴角微微勾起心情甚是不錯。
而沈卿壹淋雨從側門回到丞相府。
管家老李叔一見，整個人急忙吩咐丫鬟準備熱水和換洗衣裳。
沈卿壹急忙擺手，然後走近老李叔耳邊，“老李叔，沈卿壹已經跟著穆文鐸去寧國了。現在我在府上隻是一個尋常人。我沒有離開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就住東廂房，對外說我是您遠房親戚。”沈卿壹一邊伸手擰著自己衣衫上的雨水，一邊看著老李叔，神情嚴肅，“老李叔，有件事需要您幫我去做一下。”
沈卿壹低聲附耳道，“墨九。老李叔查一下都城最近是哪個墨家有男性去世。”
老李叔離開之後，沈卿壹徑直去了東廂房，隨便找了間客房住下。
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沈卿壹在窗前站定看向外麵的雨，思忖著今日遇見的這個墨九是何人。
他的破綻當真不少！
既然是回都城奔喪，又是叔父。
那豈會不知那個地方離都城有多遠。
墨九……
沈卿壹呢喃著這個名字，疑心病泛起。
墨九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已經上了沈卿壹的小本本，被列為了可疑對象。
外麵的雨就像是沒有下夠似的，沈卿壹重新拿了把傘，轉身從側門離開徑直去了南市。
穆文鐸說過，他留了兩個婢女在酒肆。
既然是穆文鐸留下來的人，那自然是他的心腹，換言之是絕對可靠安全的人。
這比起她隨便找的，又更加放心些。
沈卿壹到了酒肆，店家急忙迎了上來，“小姐，滕嬌閣。”
沈卿壹點頭，順著樹藤樓梯旋轉來到下麵，走進滕嬌閣就看見一左一右站著兩個穿著服飾完全一樣的婢女。
“奴婢參見主子。”異口同聲十分響亮的聲音響起。
沈卿壹點頭，“從今天起，你們就跟著我。你們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