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二人心中各想事
穆文鐸站在閩清苑門口看著這一院落，心情很是複雜。
腳像是粘在地上似的，根本提不起來。
這個地方，是他最屈辱的八年之所……
可，也是他人生最重要的八年之地。
來東璃，他無怨無悔。
但終究是一國質子，盡管祁衡從未在大小事上欺辱過他，但是幽居八年的質子，終歸不好聽。
穆文鐸並沒有走進閩清苑，就這樣在外麵大樹下站了許久，就像是要借住眼前這院落來封存下曾經的那段過往。
忽然有雨星下落，穆文鐸下意識伸手去接，那雨星子不大，卻叫人感到一陣涼意。
穆文鐸收回手，將手中的樹葉插在閩清苑的門口，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這個地方，他這輩子恐不會再來了。
離開了閩清苑，穆文鐸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道上走，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像是霧氣似的籠罩在都城上空，使得整個都城平白添了一股子陰鬱。
穆文鐸找了間酒樓，在二樓靠窗邊的位置坐下。
這個地方，真好俯瞰都城街景，倒也是一絕。
吃著東西，穆文鐸有些不明白自己現在這到底是在作甚，隻是覺得心口好像缺了一塊，有些迷茫。
“哎你們聽說了嗎，這寧國皇帝親自陪沈家小姐回來的。看來傳言不錯，這沈家小姐還真是得寵！”
“呸，得寵？要真是得寵，這寧國皇帝還不給她當皇後？”
“最可憐的還是那些送她去寧國路上死了的不能人了，死到最後連屍骨都收不到。”
穆文鐸拿筷子夾菜的動作慢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的街道，耳朵卻在認真的聽這些人講的事情。
有人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我聽說啊，這寧國皇帝此次來是要和我們議和。不過，也聽說其實是要把沈小姐送回來。你想想，這沈小姐可是東璃人，這兩國一開戰，沈小姐也是為難。”
穆文鐸聽得不免蹙眉，這些人的消息到底是哪裏來的。
他原本心中就裝著事兒，現在被這些人這樣一說，瞬間更是沒有了食欲。
“為難？我看沈小姐才不為難，她連自己爹娘都敢殺了，還怕為難？這種女人就該五馬分屍！”
“噓，你小聲地，沈小姐那可是皇帝太後的心頭肉！”
穆文鐸嘴角冷冷一勾，拿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走到櫃台處時，麵無表情的看了眼掌櫃，“貴酒樓倒是不怕禮法，公然編排皇家，膽子不小呀！”
丟下這話，穆文鐸轉身就離開了。
外麵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穆文鐸淋著小雨回了驛站。
而此刻在皇宮之中的沈卿壹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慢慢坐起身，屋內亮著一站拉住，昏暗得讓人睡意大發。
沈卿壹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兒，翻身下床喝了口水，開門想要喊宮女，卻見門口站著一排的宮女和內侍。
“你…你們這是作甚？我……”沈卿壹看著這一個個麵無表情的人，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消失，“太後娘娘呢？本公主要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公主，太後娘娘在書房看書，奴婢這就進屋為您梳妝。”
沈卿壹瞥了眼外麵黑沉下來的天色，微微點頭，“進來吧！”
跟著她進來了兩人，但門口還是站了很多人，沈卿壹不由得蹙眉，姑母這是要補償她，所以才安排這麽多宮人候著？
換了身衣裳，淨麵梳頭，沈卿壹跟著宮女去了書房。
書房裏麵，書桌前罩著一顆夜明珠，故而書房十分明亮。
沈卿壹看著在桌前坐著看書的太後，上前行禮，“姑母，壹兒給您請安。”
“壹兒醒了。睡得好不好，餓不餓了？”太後放下書卷，抬眸看著沈卿壹溫柔的笑著。
“好久沒睡得這麽舒服了。姑母您是不是也沒用晚膳，莫不是在等我？”沈卿壹走到太後身後，伸手放在太後的肩膀上，輕輕地給她捏著，“姑母您這樣疼我，您不在我可怎麽辦呢！”
沈卿壹撒嬌的在太後肩膀上蹭了蹭，然後繼續按摩。
太後抬手反握著她的手，認真的說，“那壹兒就留下來，以後和姑母一起生活。姑母照顧你！”
沈卿壹啞然，而後笑著圈住太後的脖子，“姑母，不是壹兒不想留下來陪您。壹兒終究是嫁了人，要是一直留在宮裏，這影響多不好呀。再說了，以後我想姑母的時候，我就回來看您。”
太後笑著點頭，輕輕地拍著沈卿壹的手背。
絲毫沒有提及將和離書給穆文鐸的事。
沈卿壹試探性的開口，“姑母，我和穆文鐸的事情有點兒複雜。和離的事，咱不提了好不好。”
太後沒有回沈卿壹這個問題，隻是輕輕捏了捏沈卿壹的臉蛋兒，“莊子裏荷花開得甚好，明兒個你和你皇嫂陪哀家一道去莊子住幾日，賞賞荷。”
沈卿壹欣然點頭，然後期待地看著太後，“姑母，那我們從莊子後來之後，我和穆文鐸正式給您請安好不好？”
“好！”
太後應允之後，笑著和沈卿壹一起出了書房。
用過晚膳之後，沈卿壹朝著自己的側臥走去，卻被太後拉住。
“你這小丫頭長大了，不和姑母睡了？”
沈卿壹咬著唇，想著寢室門口的宮女內侍，“姑母，我哪裏需要那麽多的人伺候呀。我去側臥睡，免得我睡覺不老實打擾姑母您歇息。”
“也罷，哀家知道你這妮子性子，已經讓人收拾好側臥了。你今晚上早些歇息，明兒一早便出發去莊子。”
這一夜，沈卿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白天的午覺睡得太多，現在絲毫沒有睡意。
沈卿壹站在窗前，看著天上那一彎明月，長長歎了一口氣。
姑母今兒答應從莊子回來之後，讓穆文鐸給她請安，是不是意味著姑母開始試著接受穆文鐸這個外甥女婿了？
沈卿壹撓了撓耳朵，從丞相府進宮之後，她今兒就再沒見過穆文鐸，也不知他在作甚。
沈卿壹不禁在想，到時候與穆文鐸一起給姑母請安時，該說些什麽……
想著想著，沈卿壹自己倒是有些許靦腆和隱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