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太後親擬和離書
謠言止於智者。
此類說法不少聽見，可是街頭百姓之中當得起智者之人又有幾個？
宮女拿了新的羅裙來，沈卿壹去客間換好這才走出來。
換衣裳的時候，沈卿壹不僅一次的在想，表哥說這話不用放在心上，就當真能不放在心上嗎？
爹娘的事情，她一定要查出個所以然來。
民間都在說爹娘被她所殺，她又怎麽甘背上這一層不孝罪名。
卓依依說過，爹娘是在來的途中遇襲身亡。
這件事不管到最後怎麽看來，都是她這個當女兒的不對。
一切的源頭都是她沈卿壹。
換好衣裳出來，祁衡負手立於樹下，見她出來，眸子微微一亮，“大家閨秀更適合你！”
這個小丫頭這一路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穿成個假小子，當真是讓人看著十分別扭。
雖然小表妹不管怎麽看都耐看，但是他還是習慣此刻這樣裝束的沈卿壹。
沈卿壹低頭看了眼身上淺藍色的羅紗裙，在祁衡跟前轉了一圈，打趣道，“表哥這麽說我可就傷心了。”表兄妹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著出了皇後寢宮朝著太後的清和宮而去。
說起太後的清和宮，沈卿壹可算是熟悉得不行。
也是在清和宮的宮殿殿門口，她長跪不起，跪了一天一夜說服了太後，這才讓太後幫忙說服皇帝表哥，才有了嫁給穆文鐸一事。
再一次踏上清和宮的地盤，沈卿壹縮了縮脖子，腳步微頓。
“現在知道害怕了？”祁衡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而後伸手彈了沈卿壹的額頭一下，“母後最是疼你的。”
沈卿壹點了點頭，下巴有些泛酸，隻覺得心口這種被溫暖得有些酸楚的感覺讓她越發不知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走。
深吸一口氣，沈卿壹跟著祁衡並肩走了進去。
因為知道沈卿壹回來，太後早就準備好了沈卿壹喜歡的桂花糕和吃食。
一聽宮人說皇上和公主來了，太後都等不得沈卿壹走進來，已經在皇後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的走了出去。
走到一殿口，沈卿壹看著迎了出來的太後，當下眼眶就紅了。
太後輕顫著身子鬆開皇後的攙扶，慢慢朝著沈卿壹走過去。
咚的一聲，沈卿壹跪地磕了一頭。
“孩兒給姑母請安，姑母萬事吉祥。”
沈卿壹努力控製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完全的正常。
這一跪，大理石地板是涼的，可沈卿壹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心在發燙，那種炙熱的感覺好久沒有了。
爹娘不在，姑母就是最親的人了。
沈卿壹直起身看向太後，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姑母，壹兒回來了！”
“快起來，你這丫頭。”太後彎腰親自攙扶起沈卿壹，而後捏了捏她的臉頰，“瘦了我的壹兒。”
“可不嘛，都吃不到姑母做的桂花糕能不瘦嗎！”
沈卿壹笑著挽上太後的胳膊，將腦袋往太後肩上一靠著輕輕一層，眸裏盡是滿足。
一群人進了一堂，太後直接命人開席，沈卿壹看著眼前這有一丈長的席麵，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姑母，我哪裏吃的掉這麽多。您辛苦了！”
“知道你嘴饞，姑母把你愛吃的都做了。”
沈卿壹拿起筷子笑著夾了一塊桂花糕就塞進嘴裏，臉上是滿足的笑。
在太後麵前，她這樣已經習慣了，而太後又最是喜歡沈卿壹這樣。
也難怪在官家女子之中時常有人這般說：要想討太後歡心，你得吃相隨意又耐看。
這話，就是從沈卿壹每次吃太後做的東西時延伸出來的一個玩笑話。
玩笑話歸玩笑話，但是太後和沈卿壹之間的相處模式的確是這樣。
當有人吃了你做的食物之後，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和享受，就是對做菜之人最大的肯定。
大家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有一個手拿佛塵的內侍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行禮，“奴才參見皇上、太後、皇後娘娘、公主殿下。”
祁衡一擺手，看向那個內侍，“何事？”
此人是祁衡身邊的貼身內侍，帶著上朝的那種。可謂是內侍大總管。
“陛下，寧國使團覲見。人已到養心殿。”
內侍說完這話之後，祁衡眉頭微微一蹙，很快舒展開來。
“寧國陛下可在其列？”祁衡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沈卿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祁衡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母後，兒臣先行一步。”
沈卿壹看著祁衡離開的背影，忽然間再沒了要吃下去的欲望。
太後見狀，偏頭看向皇後，“皇後，你陪了哀家一天了，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
“臣妾告退。”
隨即宮人上來收拾了桌子。
太後拉起沈卿壹的手，“你隨哀家來。”
太後極少在沈卿壹麵前自稱哀家，每每這個時候太後總是要說十分嚴肅的事情。
沈卿壹心咯噔一下，她大致也能猜出來姑母接下來要說什麽話。
沈卿壹跟著太後走進了書房，書桌之上有著一張寫滿字的宣紙，沈卿壹本來隻是下意識的一瞥，哪知看到那上麵竟然是和離書。
當即怔住，沈卿壹不可置信的看向太後。
“姑母，這和離書……”
沈卿壹倒吸一口涼氣，這和離書莫不是為她準備的？
太後直接在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沈卿壹，那神情絲毫不是玩笑。
“當日哀家與你說的，你不聽。今日，哀家就替你做這個主。且不說穆文鐸是不是你的良配，就目前兩國之局勢，壹兒，你都不該委屈了自己。”
沈卿壹知道姑母是為自己好，可是沒想到竟然連和離書都準備好了。
太後一手拉著袖子，一手拿起墨條輕輕地研磨。
“你親手謄抄一份，哀家明日會邀穆文鐸一敘，將這封和離書遞與他，從此你與他之間再無瓜葛。你依然是我東璃的公主殿下，該有的位份依在。”
沈卿壹看著太後遞過來的毛筆，仿佛這不是一支毛筆，而是一柄利刃，狠狠地紮在她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