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曆曆往事在眼前
“這說法您哪兒聽來的？”
沈卿壹身子微微一顫，故作鎮定的走上前兩步，看著那個路人問。
麵上再鎮定，可心裏著實掀起了翻浪。
“你是外鄉人吧。這沈相國夫婦去找沈小姐，說是要問個明白，這最後不明不白的就出事了。大夥兒都說這件事肯定和沈小姐脫不了幹係。要不是她拚著要嫁給那寧……”
“了解了。謝謝你啊。”沈卿壹擺擺手，心口驟疼，抬手捂著心口身形一晃險些摔倒。
相府門前的枇杷樹亭亭如蓋，那緊閉的相府大門，沈卿壹咽了一口氣，輕聲呢喃，“爹娘，我回來了。”
眼淚無征兆的滑落下來。
沈卿壹在相府門口站了許久許久，看著那上了鎖的大門，轉身朝巷子側門走去。
圍著自己家府邸轉了一圈，周圍牆角已經新添了樹葉，甚至有的被雨水淋濕之後開始腐爛……
那股味道像是帶著來自地底的氣息，又像是在無聲的訴說著悲苦。
沈卿壹把側門上的鎖砸開，從側門進了自家府邸。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氣息，可是少了熟悉的歡聲笑語。
這個地方以前是繡娘們工作的地方，娘親雖然喜歡搗鼓藥材和研毒，卻也會時不時來繡房。
娘親明明女紅不好，可就是會吃味兒。
尤其是見到爹爹誇獎哪件衣裳上繡花好時，娘親總是會賭氣的去繡房繡上幾日，偏要繡出個四不像的東西讓繡娘做在衣裳上。
再然後美滋滋地拿著衣裳去給爹爹穿……
沈卿壹一直都很向往爹爹娘娘的那種相處方式，爹爹是書香世家官宦貴胄，但是娘親則是江湖兒女。
他們的身份明明千差萬別，但他們就這樣打破世俗在一起。
沈卿壹每每想到自家爹娘的事，總會給自己動力，一種告訴自己這個門當戶對這句話是可以打破的。
收起回憶，沈卿壹從側門繡房一路朝著東門走去，走在主幹道上，左側是曲水荷塘，右側這是假山亭台。
爹爹是個講究人，總是喜歡在這一處亭子裏麵賞荷。
而娘親又是個跳脫之人，所以荷塘旁的垂柳處拴著一艘小船。
因娘親總是喜歡在天熱的時候，一個人乘著小船躺在裏麵劃進荷葉之下納涼……
以前沈卿壹總會和沈相國坐在亭子裏看著那漸隱漸顯的船隻和裏麵的人，父女倆總會打趣她的幼稚。
現在荷花開過了，但是田田荷葉如車蓋般挺立著，卻再沒有娘親的身影。
沈卿壹揉了揉自己的眼圈，大邁步朝著自己的閨房走去。
府邸很安靜，安靜得十分嚇人。
走過主幹道，再走過每一條石子小路或是木橋大道，看著一幢幢屋子，上麵的燈籠被風吹晃著。
第一次，沈卿壹在自家感受到了孤獨。
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少了家人的聲音，少了熟悉的官家和貼身丫鬟奶媽的逗樂，原來府邸裏麵這麽大這麽靜。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卿壹推開院門那一瞬，心口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抓住似的，難以呼吸。
院子裏有著一股子荒無人煙的味道，沈卿壹推開閨房門，門上已經落了一層灰。
沈卿壹進了屋子，直接往床上倒去，蒙著被子無聲的大哭。
這裏是她的家，本該是最熟悉的地方，但是現在這裏空蕩得嚇人。
腦海裏一遍一遍回環往複那個路人的話，字字誅心。
本以為回到東璃，就回到了家人的懷抱，本以為哪怕爹娘不在家，也不至於會是現在這般……
“沈卿壹，這就是你造下的孽！”沈卿壹咬著自己的手背，狠狠地咬著，就連血順著嘴角滑了下來都沒有鬆開。
疼，原來還是疼的。
沈卿壹，你該怎麽辦？
現實給了沈卿壹迎麵響亮的一耳光，一切都那麽的清晰明了。
沈卿壹躺在自己久違的小床上，瞪大雙眼看著床幔頂，大腦在這一刻徹底放空，沈卿壹隻覺得自己此刻仿若是躺在雲端，軟綿到渾身力量都懸空。
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而後在門前停住。
沈卿壹並沒有動身子，隻是眼珠一偏看向門口。
“知道你一定是回家了！”門口是輕柔的男聲，話語很是溫柔篤定。
聽到這個聲音的那一瞬，沈卿壹隻覺得後背寒毛豎起身子酥軟乏力，眼淚在眼眶中莫名的打轉。
門開了，他逆光而來，沈卿壹眯著眼看向他，良久喊了一句，“表哥……”
東璃皇帝走過來，看著坐直在床上的沈卿壹，上前輕輕地攬住她的肩，揉了揉她的腦袋，“小丫頭受苦了。”
這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聲音，他的關心話語剛說出口的下一瞬，沈卿壹那原本在眼眶之中打轉的淚水就落了下來。
撲進他懷裏，沈卿壹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裳宣泄似的哭著。
他們一直放在手心裏寵著的小表妹，何時這般哭過？
沈卿壹哭了許久，似乎是將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來。
哭完之後，隻覺得整個人好多了。
沈卿壹一抹臉上的淚水，翻身下床站起身微微俯身行禮，“參見皇上。”
祁衡一哂，伸手彈了一下沈卿壹的額頭，“看來小丫頭這段時間受委屈了。”
因為皇家沒有公主，所以一眾郡主女孩兒之中正兒八經得到皇上太後最為親耐疼愛的也就沈卿壹這個表小姐。
沈卿壹也是唯一一個先帝下旨進封的公主，這項殊榮當初可是惹紅了多少郡主的眼。
自小就是被捧著長大的，沈卿壹很多時候覺得自己沒有走歪路真的是自己太自律。
可，仔細想想，如果不是她當時一意孤行偏要嫁給穆文鐸，也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
祁衡雙手負後，上下打量沈卿壹，良久歎了一口氣，“小丫頭瘦了。表哥的不是。”
“我爹娘……”沈卿壹撚眸，紅著眼睛啞著嗓子問。
“母後知悉你回來了，很擔心你。跟表哥進宮去住，好不好？”
祁衡沒有回答沈卿壹的那個問題，相反的讓沈卿壹去皇宮居住。
沈卿壹看著祁衡，聽著門口有動靜，偏頭看去，隻見穆文鐸已經換了一身玄色華服。
穆文鐸目光落在沈卿壹身上，華卻是對祁衡講的，“朕來接壹壹去驛站，稍後進宮給太後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