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奉旨入青樓為娼
依依……
壹壹……
曾幾何時,他何嚐不是喚她‘壹壹’。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
或許……他口中的‘壹壹’,不曾是她。
距穆文鐸取血摔門而走已過了一個時辰,因周圍沒人照料,沈卿壹疼暈倒在桌上而後滾到地麵卷曲躺著。
沈卿壹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還是八歲的孩提,穆文鐸也不過十三……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穆文鐸,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已然將死。
那一年沈卿壹八歲,穆文鐸十三歲;一個是東璃相府嫡女,一個是寧國監押質子。
那時,她說,“以後你和我一處,旁人再不敢欺負你!”
經年往事後,這句話卻成了卿壹心中最大的嘲諷。
或許,他從來不需要她的保護……
不知昏迷多久,沈卿壹是嗅著檀木香醒來的。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繡著白色小花淡粉床幔,陽光透過窗戶灑向裏麵透下陰影。
“姑娘,您醒了!”
聞聲,沈卿壹下意識縮了縮身子,警惕地看向來人。
來人一襲粉色衣裳,頭上盤雙髻,臉上帶著淺笑,手裏斷著托盤。
“你……”
沈卿壹剛一開口,嗓子沙啞得厲害,丫鬟急忙放下托盤給她倒了一杯水。
“姑娘,您先喝點水潤潤喉。”
在丫鬟的攙扶下,沈卿壹坐起身。
坐在床頭環視著屋子裏的陳設,屋內大至軟榻八仙桌小至床簾上的掛鉤,質地均屬上乘,奢華卻不覺得庸俗,反倒是時時彰顯著一股主人的高雅誌趣。
沈卿壹看著這些物什,猜測這裏的主人。
“謝謝。”
沈卿壹靠著南瓜枕看著丫鬟,“這是哪裏?”
“晉王府。”
“穆文晉?!”
穆文鐸的同胞兄弟!
她怎麽會在他的府邸?
沈卿壹下意識地離這個丫鬟一些距離,警惕加倍,“我想,我該走了!”
不顧丫鬟的阻攔,沈卿壹翻身下了床,拿起床邊衣架上的衣服胡亂裹了一通,朝外麵就走。
“沈小姐這是要去哪裏?”
熟悉又冷冽的聲音讓沈卿壹後背發涼,身形微微一頓,但並未讓她的腳步停下。
沈卿壹繞開他大步朝外麵繼續走,擦肩而過之際,手被穆文鐸捏住。
穆文鐸拉著她的手往身前一拽,另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很好!果然是勾引到四弟這裏!沈卿壹,朕給你個選擇!”
“你這身子,四弟看是沒看!”
那天他離開時,沒有把她散開的衣裳合攏就走了。
等依依那邊毒解了,穆文鐸忽然想到沈卿壹,鬼使神差地回到琴瑟小築。
卻發現人去樓空,地上桌上都有血跡……
她就這樣消失在琴瑟小築,整整消失一月。
在沈卿壹失蹤的這一個月,穆文鐸險些把王都翻遍,就是找不到她半分下落。
誰成想,今日四弟進宮獻了一幅美人圖,說有了心儀之人,要娶她為妃。
那美人圖上的人赫然就是他翻遍王都都沒找到的沈卿壹。
“身子是草民的,與陛下並無幹係!”
她明明來到寧國不過百天,可她仿佛覺得這短短百日嚐盡了前十幾年不曾體會過的痛楚和心傷。
這顆心滿目蒼夷,似是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了。
一步錯,步步錯……大抵說的就是她。
原本靈氣逼人的眸子現在盛滿了死氣,就好比以前是湍流不息的溪流,現在是毫無波瀾的一潭死水。
穆文鐸很討厭沈卿壹這種半死不活的神情,鉗著她的肩胛的手轉而鉗上她的下頜,逼迫她抬眸看他,“沈卿壹,你可知不守婦道的女人在我寧國當受何刑罰!”
“婦道?”沈卿壹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眉梢高挑,慘白的臉上綻放出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讓穆文鐸一恍,心裏徒然一怔。
那原本鉗著下頜的手轉而捏住她的脖子,凝眸抿唇冷聲道,“沈卿壹,朕給你兩個選擇!”
“要麽進宮為妃,要麽去青樓為娼!”
這個答案,穆文鐸以為沈卿壹不會有做其他的選擇,畢竟很好選!
“我是你明媒正娶拜了堂的妻,進宮……皇上給得起後位嗎?”沈卿壹隻啞著嗓子冷眼看著穆文鐸,艱難地把這話從牙縫裏反問出來。
穆文鐸甩開捏她脖子的手,負手於後,上前一步逼近沈卿壹,話語少了方才的冷冽,轉而和煦溫潤,一如沈卿壹熟悉的那個穆文鐸。
隻聽他說,“所以為了後位,你就對依依下毒手,想要她的命?”
沈卿壹抬手捂著自己的脖頸處,不反駁,也不解釋,隻是柔柔地看著穆文鐸,仿若是要和曾經的那個需要她保護的少年郎做個告別。
兩人互相對視,過了許久沈卿壹才張嘴淡淡地說,“如果我不是相府嫡女,你也不是寧國質子,或許我們會有好的結局。亦或許,哪怕我們身份沒變,我要你娶我,但是我一意孤行要把你留在東璃,我們之間也斷不會如此。”
沈卿壹歎一口氣,背過身不去看穆文鐸,仰起頭看著天上的太陽和雲彩,“我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事,其實是跑去找你娶我,跪求姑母表哥讓你回寧國!”
“後悔了?自己送上門的棋子,朕豈有不要之理!”穆文鐸冷笑一聲,伸手一把拉住沈卿壹的手腕將人困在懷裏,“像沈小姐這樣深得東璃皇帝太後喜愛的女人可不多,這樣得天獨厚的棋子,你說朕又怎麽會放過?”
棋子!
自己送上門的,得天獨厚的棋子……
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這樣的定位!
穆文鐸,你的心呢?
這個男人彼時的唯唯諾諾,隱藏得如蒙了塵土的明珠,現在已經成萬萬人之上掌握生殺大權的君王。
沈卿壹看著他俊逸的臉,流著淚仰天大笑,雙腿一曲一跪,額頭磕在地上聲音極響:“謝陛下賜青樓為娼!”
穆文鐸垂眸看去,沈卿壹跪在地上,頭埋在地上,一派臣服的姿態。
沈卿壹的話就像一根針,紮進他的心口,生疼生疼的。
她寧可為娼,也不入宮為妃,很好!
沈卿壹,你有種!
穆文鐸一甩衣袖大步走出晉王府,“來人,送沈小姐去醉春樓,今夜拍價開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