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夠勇敢
“嵐兒，阿瑪實在想圓了你的心願，可是二十多年了，當年你母親離開歐陽府，這些年都沒有再回來過，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公公歎著氣，心疼地看著女兒。
“看來……我此生再也無緣與她相見了。”一嵐姐姐失落地垂下手去，“隻求……我們母女在九泉之下相見時，一眼就能夠認出彼此……”
累極了的一嵐姐姐無聲地閉上眼睛，兩行淚順著眼角無聲的滑落。
“嵐兒……”公公婆婆同時撲上去喊著她。“你快醒醒，不要嚇我們……”
淚眼朦朧的我一直盯著那串珠串，忽然腦海中記起了曾經若幹年前見過這串珠串的情景。
當年，姚清遠將我從大牢裏救出，曾在般若峰上的養心廟住過一段時日，那時承蒙如心師太照顧，我才度過那段艱難的時日。
那時候，我在如心師太房間裏見過這種珠串，她總是長久的佇立在窗前，手中細細的撫摸著珠串，似乎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難道如心師太就是一嵐姐姐的生母？她當年離開歐陽家後就出家為尼？
“姐姐，你快醒醒！我知道你的生母在哪裏。”我大聲喚著一嵐姐姐。
許久，她微微睜開眼睛，“玉兒……你說的……可是真的？”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抓住我的手。
我用力的點著頭，“她已出家為尼，曾住在般若峰上的養心廟，法號如心師太。”
“她出家了……”公公婆婆聽了我的話十分詫異，“玉兒，這件事你怎麽知道？”
我急忙說，“我曾經在如心師太的養心廟住過一段時間，看見她有一串跟這一模一樣的珠串。”
“那就一定是她了。”公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曾經送她一對紅豆珠串，這一串在嵐兒這裏，另一串一直不知所蹤，想來是被她帶走了。”
“阿瑪……我好想……見額娘最後一麵……”一嵐姐姐抬起懇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生父。
“你還不趕快去那個廟裏把她找回來，女兒都這樣了……”婆婆哭得泣不成聲，用力的推著公公。
“嵐兒，我這就去找，一定把她帶回來見你，你一定要等著。”公公急急地囑咐著女兒，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我……等著……”一嵐姐姐氣若遊絲。
兩天後，公公真的將如心師太帶回來了。
當我們再次進宮去看一嵐姐姐時，她已經氣息奄奄了。
“女兒……”如心師太痛哭著撲倒在女兒病榻前，“額娘對不起你，你還那麽小，就狠心拋下你……”
“額娘……”一嵐姐姐灰暗的眼神裏亮出光彩，“我……還能再看見你，真的……好開心……”
“對不起！對不起……”如心師太哭得泣不成聲，“額娘錯了，不該那麽自私，隻顧著自己的感受，而拋下自己的骨肉，這麽多年，額娘時時刻刻都在想念著你……”
一嵐姐姐露出了笑容，那蒼白的臉如一朵盛開在風裏的茉莉花。
她握緊自己親娘de手，放在自己胸口，那樣的表情，似乎在對她說，她從來都沒有怨過她，有的，隻是無盡的思念。
“我的女兒，娘還沒有好好疼你愛你，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要再讓娘一個人在後悔自責中終老……”看著女兒氣息奄奄的模樣，如心師太哭得撕心裂肺。
此時的她，早已忘了自己是個出家人，隻記得自己是一個當年狠心拋下孩子的娘。
“永別了……女兒要走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想再待到這深宮牆院之中，我……”一嵐姐姐無限留戀地看著自己的生父生母，停下後麵未說出的話。
“不……我的女兒……”公公婆婆和如心師太圍著她淚落如雨。
我了解一嵐姐姐的心，她除了見到生母這個心願，還有一個心願始終藏在心裏，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她已經油盡燈枯了，我不想讓她就這麽帶著遺憾走。
“姐姐，我這就去找他，我要把他帶來，見你最後一麵，你一定要撐著啊。”我搖晃著昏昏沉沉的一嵐姐姐。
“玉兒，他……會來嗎？”一嵐姐姐的眼中亮起一道轉瞬即逝的光。
“一定會的，我綁也要將他綁來，你等著我。”我大聲囑咐著她，轉身就向外跑去。
當我氣喘籲籲地跑進將軍府時，累得忍不住都要癱倒。
“弟妹，你這是？”看著我氣喘如牛的模樣，趙將軍十分詫異。
“快……跟我進宮，見……見一嵐姐姐最後一麵，她……不行了。”我喘著氣，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貴人，她怎麽了？”趙將軍的臉色陡然一變。
“發生什麽事了？”他新娶的夫人梅兒聞聲走過來。
“一邊去！”趙將軍咆哮著，“不該聽的不要聽！”
梅兒被趙將軍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急急走到一邊去，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快說！她怎麽了？”趙將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得捏得我生疼，他眼裏的焦急再也藏不住，整個人幾乎都要失控了。
“原來你心裏在乎她。”我忍不住掉下淚來。
原來一嵐姐姐這個癡情到如此的女子，她並沒有白白相思，她深愛的男人心裏是有她的，隻是他一直壓抑著，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我當然在乎她。”趙將軍低吼著，“我隻想讓她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我不想給她帶來任何麻煩和負擔。
可是如今，你卻告訴我她不行了，她到底怎麽了？”趙將軍喘著粗氣，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她患的是心病，她唯一深愛的男人娶了妻，她心裏的那份希望破滅了，不想再在那深宮牆院之內煎熬下去了……”我哭得止不住。
趙將軍像斷了線的木偶人一般，手突然便無力的垂下去。
他轉過身喃喃自語著，“我對你的心意和思念一如從前般濃烈，我之所以選擇回避，之所以娶別人，隻是怕給你帶來殺身之禍。我隻願你一生快樂無憂，誰知你卻對我癡情到如此……”
他抬頭仰望著那一方暮沉沉的天，“我真的錯了嗎？”
我一把抓住趙將軍的袖子，將他拉得轉了個身，“你沒有錯，你隻是不夠勇敢。”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眼睛，“如果給你一次見她的機會，你敢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