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我的生父生母
董夫人關上門後,背著身沉默了半晌,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等扭過頭時,臉上的表情卻是那麽淡漠。
“你們今天來有事嗎?我並不認識你們。”她將頭扭向一邊,眼中迅速蒙上一層冰冷。
看著她的表情,我的心突然一涼,如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了下來,渾身上下都覺得徹骨的冰涼。
小時候,我曾無數次幻想過一個畫麵,我的生母是不小心把我弄丟了,她痛徹心扉地滿世界找了我多年。
終於找到時,哭得涕淚交加,請求我原諒她,求我再也不要離開她半步,她要好好補償欠了我那麽多年的母愛。
或者還有另外一個畫麵,我的親生母親被仇家所追殺,她為了保全我的性命,不得已才將我送人。
然而今天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我天真的想象,原來我的生父生母家世顯赫,可這一切都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依舊隻不過是個棄女。
原來她並不想看見我,原來她從不曾想念過我。
“董夫人,你仔細看她一眼,她跟你長得那麽像,你真的確定你不認識她嗎?”歐陽夫人看著董夫人。
“不認識,也不想認識。”董夫人背過身去,聲音是那麽冷。
心頭如同被一把利刃劃過,一滴一滴滴下血來,我聽到自己心頭一直以來那個念想被打碎的聲音,那種破碎的感覺,使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裏再呆下去。
“董夫人,既然你不認識我,請將我的玉還我吧。”我直直地看著她的背影。
“拿走,永遠不要再登我們董家的門。”董夫人將那塊玉遞給我,始終沒有再抬頭看我一眼。
“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如同冰窖中傳出來一樣。
接過那塊玉,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她它摔在地上。
隻聽得一聲脆響,那塊伴隨了我二十五年的玉被摔得四分五裂。
這一聲響震得董夫人渾身顫了一下,她仍緊緊咬著唇沒有回頭。
“玉兒,你……”
知道我傷透了心,歐陽夫人急忙心疼地拉住我的手。
“額娘,我們回去吧,這個地方,我一輩子都不想再來。”
歐陽夫人眼裏噙著淚花,看著董夫人的背影說,“董夫人,這個孩子從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都知道嗎?
她從小被遺棄,孤苦無依,十一歲時便做了人家的童養媳,十五歲被迫圓房,十七歲成了gua婦,她忍饑挨餓,受盡屈辱和打罵,你就一點都不心疼嗎?”
董夫人的背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她用絲帕緊緊捂著嘴,拚命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額娘,別說了,我們回去吧,這輩子,你就是我的親娘。”此刻我的眼裏沒有淚水,因為我已經拚命將它們統統咽進肚子裏。
歐陽夫人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董夫人說,“董夫人,既然你不肯認這個女兒,那我便帶著小玉去找董大人。”
董夫人猛地回過頭來,連嘴唇都在顫抖,“歐陽夫人,你憑什麽插手別人家的事?你要去找我們家大人幹什麽?想利用你們從前的關係,讓他在皇上麵前替你家歐陽大人說情嗎?
你趁早斷了這個念想吧,我們家老爺在我麵前提過你,說你就是一個追求名利的女人,當初嫁給歐陽大人不過貪戀著他家的地位和錢財。”
歐陽夫人眼裏閃過一絲無奈,“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他如何說我,又有什麽關係?我仍想跟他核實一下小玉的身世,當然也想請他看在這個女兒的麵子上,幫我們歐陽家一把。”
“你們走吧,永遠不要再來了,我們董家和你們歐陽家並無交情,我們老爺也絕不會幫你這個當初拋棄他的人。”董夫人決絕地背過身去。
“我和董大人之間的事早已成為過去,所以我們都不要再舊事重提,我今日就想替小玉問一句,你真的不想認她,視她為陌路嗎?難道你的心不會痛,不會遺憾嗎?”歐陽夫人看著董夫人的背影。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你家的兒媳跟我們董家沒有任何關係,我不認識她。”董夫人的聲音依然冰冷得沒有溫度。
“請你不要從哪裏隨便找塊玉,便帶著自己的兒媳上門攀親,你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隻不過想讓我們老爺幫你們而已。”
看著董夫人冰冷決絕的樣子,歐陽夫人歎了一口氣,“小玉,我們走吧,額娘今天就不該帶你來,害你白白傷了心。”
我和歐陽夫人互相攙扶著走出董府大門,心頭的那股疼痛早已在心頭四處蔓延肆虐,我是忍了又忍,才沒有讓眼淚奪眶而出。
曾經在佟家村,我受過多少屈辱和毒打,可那些人與我而言隻是外人,我心裏仍對生父生母心存希望,渴望著有一天能夠與他們團聚。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當果真有一天,我和親生母親四目相對時,卻是這樣的情景。
我是真的不該來的,或許她當年將我拋棄的時候,就已經想著今生今世都不再見我,我又何苦跑來自取其辱?
盡管一忍再忍,可還是沒有忍住,我的眼淚像決提的水漫過眼眶,在臉上肆意流淌著。
“孩子,對不起!都是額娘不好,不該讓你來認什麽親。”歐陽夫人慌忙拿出絲帕擦著我臉上的淚水,一聲聲的向我道著歉。
“額娘,我沒事。”我搖著頭,“這樣也好,我好從此斷了心中那個念想。”
丫鬟揭開簾子,我正要扶著歐陽夫人坐上馬車,她卻忽然愣在那裏。
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頂墨色的綢緞轎子由遠及近,看那陣勢,似乎是董大人回來了。
轎子在董府門口停下,轎夫輕輕揭開轎簾,“大人,到家了。”
隻見轎中緩緩走出一位頭戴頂戴花翎的大人,他身材魁梧挺拔,眉宇之間有一種不怒自威。
他定是我的生父吧?
小時候,我羨慕極了對門的阿煥,她跟我同歲,她的父親是個貨郎,搖著撥浪鼓賣貨的時候總喜歡把她帶在身邊。
那個做父親的有一雙粗糙的大手,但那雙大手會為自己的女兒紮小辮,會將她摟進懷裏,用他的胡子將她紮得咯咯直笑。
會給她買好吃的冰糖葫蘆,會從貨郎架上抽出一根頭繩,將女兒抱在自己的膝上,笑嗬嗬地為她編著麻花辮。
阿煥高興地吃著糖葫蘆,偶爾會將糖葫蘆遞向她爹嘴邊,他爹總是笑著說,“爹不吃,我閨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