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欠與還
雖然奔跑的時間對於他們來說十分漫長，但是最終，他們三個還是一起擁抱在了梨花樹下，柔和的光線灑在他們的臉上，迷醉的一點都不像是現實，就像是夢境。
待過了很久很久，金鈴和班若才從久別重逢的喜悅當中冷靜下來。
“小主子，你是什麽時候活過來的……我、我真的好想你啊！有好幾次你都給我托夢了，但就是見不到你，真的好擔心啊！——”
金鈴仰著頭大哭著，一點沒有平時的乖巧形象。
班若忍不住戳了戳金鈴的腦袋，但是自己也聲音顫抖的說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小主子回來是好事，你會不會說話啊，什麽叫托夢啊，小主子又沒有真的死去。”
丸子看見他們，也擦了擦眼淚。他知道，雖然自己隻是感覺睡了一覺，做了一個漫長的夢，但是對於這些等待他的朋友來說，卻是擔驚受怕了整整五年之久。
“我是才醒來的……其實，當時我的確是死去了，我聽見了祖父跟我說的話，所以才用了那個方法修補結界，你們不要怪我擅作主張。對不起，班若哥哥，當時你就在我的身邊，我也沒能來得及解釋。”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正當這邊三個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不遠處，走來了一個輕輕地腳步。
越千蒼手裏抓住一捆竹簡，從方才開始，他就覺得狼島有所異動，坐立難安。
和金鈴以及班若一樣，在那麽一大片的梨花樹下看見了身穿墨綠衣衫的丸子，那一刻竟覺得身處夢境一般，太過不真實。
越千蒼手中的竹簡滑落在地，這聲音讓丸子觀望過去，看見越千蒼的一瞬間，讓丸子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丸子衝了過去，不過沒有擁抱，沒有喜極而泣，隻是跪在了越千蒼的麵前，行了一個大禮，他的腦袋埋在地上，肩膀顫抖著。
“對不起！對不起爹爹！是孩兒當年擅作主張，才會隱瞞了爹爹獨身去狼島的事情，我隻是想讓爹爹和娘親更安心一些而已，但是，孩兒沒有足夠的能力擊垮蛇王，隻能用自己的性命去填補結界，丸子的綿薄之力，幫不了爹爹，還讓爹爹擔心了五年，實在是孩兒的罪過！求爹爹原諒孩兒！”
越千蒼低眸，看著跪倒在他麵前的丸子。然後伸出雙手，抓住了丸子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丸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胳膊很纖瘦，感覺沒有什麽力量。
“丸子……真的是你？”
丸子淚如決堤，“是我啊，爹爹，真的是我！……”
越千蒼麵無表情，隻是眉頭微蹙，這五年來，他多次都夢見和丸子再見麵的場景，隻是這一次，他卻感覺心境無比平和，看著丸子猶如昔日一樣，並沒有變化，倒是有錯覺，好像這五年以來，丸子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一樣。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其實越千蒼有很多話也哽在喉嚨，他也想說，當初的當初，是他沒有做到一個作為父親的責任，才會讓丸子屢屢身陷險境，最後還為了狼族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這一刻的父子之間的擁抱，仿佛再說很多話都是多餘的了。
良久之後，越千蒼隻問了一句，“翩翩呢？”
丸子的身邊，並沒有他日思夜想的身影。然而不知道為什麽，越千蒼好像能預料到一些事情。
“娘親她……”
……
狼島的地牢。
或許這麽多年，狼島發生了一些微妙的改變，變得更加美好，花兒更香，樹木更大，水流更加清澈。但是唯有地牢這一處，仍然維持著一貫的黑暗，甚至看上去比以前更加恐怖，守衛的黑狼更加凶狠。
一襲紅衣忽然從天而降，出現在了地牢門口。
黑狼們突然警惕起來，瞪大了眼睛，張開了獠牙。
紅唇微微挑起，“一群畜生，居然敢對著我如此無禮嗎？才五年的時間，就忘記了我？”
這聲音清亮淩厲，伴著隨時降臨的殺氣，讓黑狼們瞬間就變得像小狗一樣的乖巧，尾巴在地上拖著，很快便讓出來了一條道路。
微風鼓動這輕盈的紅色衣衫，這一抹紅，妖豔又明媚，和周圍的樹木顏色反差極大，而且看上去，就像是出現在這地牢黑暗裏麵的一抹鮮豔的血跡，十分刺眼。
她踏開了步伐，朝著地牢裏麵走去，輕輕一揮手，周圍牆壁上的蠟燭點亮，給她照亮前行的路。
白千千被關在最為裏麵的一間牢房，那裏潮濕黑暗，沒有一點點的光線，所以這樣的環境，足夠讓白千千在這五年的時間裏麵瘋狂了。她的眼睛也為之退化，隻剩下十分靈敏的聽覺，甚至連一個水滴聲，都能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縱然活著十分痛苦，但是白千千也沒有膽量自己了斷性命，她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著什麽，明明已經是絕望的深淵了，明明活著再也沒有一點點意義。
但是白千千通過這五年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膽子竟然是這般的小，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牢房外逼近的腳步聲，讓白千千渾身都很不舒服，這數年以來，牢房根本就沒有出現過腳步聲。沒有誰來看過她，也沒有誰跟她說過話。而且這個聲音，分明不是狼族的。
“白千千，別來無恙啊。”
“你……你是白翩翩？……”
對於這個聲音，白千千自然還是很熟悉的。
白翩翩將地牢的蠟燭點亮，白千千用衣袖掩著眼睛，覺得這麽多年來見到的這個光亮，就像太陽光一樣耀眼。良久之後，她才習慣，才能掙開眼睛。
不過這五年來，足夠讓她的眼力下降了，她隻能看見，麵前站著一個紅色衣裙的女子，但是那臉龐已經是模糊不清了。
白千千朝著白翩翩站立的方向看去，問道：“你為什麽會來這裏？你的記憶都恢複了嗎？”
白翩翩抖了抖衣袖，“是啊，不隻是記憶恢複了，我白翩翩之前所有的力量，也都回來了。隻不過，這五年以來，我過的十分糊塗，有很多老朋友都突然記起來了，也十分感動。但是在這麽多老朋友當中，我最為掛念的，自然就是你了，白千千。”
白千千被她猶如女鬼一般的聲音嚇得渾身發抖，“我知道，你恨我……”
“嗬嗬……你說呢？”
“你……你有什麽資格恨我，明明是你把我逼到了這種地步！”
白翩翩撩開自己柔順的發絲，未曾正眼看白千千，“白千千，你我之間，不單單隻是用恨字可以來形容的。我白翩翩一生，從來都不會因為仇恨而去浪費時間和精力，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所有討厭的東西和人，都會親手毀了，所以，這世上沒什麽東西是值得我去恨的。”
她語氣很是平淡，沒想到這糊塗了五年，再看見這個女人，也沒有想象的那樣震怒。
“那你來這裏做什麽……我不想看見你！……”
“嗬嗬，可是我想看見你啊。這五年以來，我每每看見身上那些被你在蛇洞用鞭子抽打過的傷痕，我都十分困惑。明明我們擁有同樣的姓氏，模樣也相似，應該是家人，可是為什麽，你會如此恨我。恨我，也不殺我，每天折磨我。我那個時候在蛇洞，就像你現在在這個地牢裏麵一樣，每天都生不如死啊，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不知道自己是誰，隻知道你對我恨意和厭惡。我還以為，我當真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呢……今天，我徹底醒悟了，就想著，我重新回到炎霾大陸，見到的第一個人必然要是你白千千才行，否則，就太對不起我這五年一來對你的日思夜想了！——”
白翩翩笑了笑，從身後抽出來了一個鞭子，還有一雙金鉤，“你在我身上打下的三百多鞭，還有琵琶骨上麵的印記。我從喜歡欠別人東西，今天，就全部都還給你。”
白千千還沒有來得及叫喊，就被白翩翩掐住了脖子，一雙金鉤直接穿過了白千千的琵琶骨，鮮血瞬間留下，痛的白千千撕心裂肺，白翩翩緊緊拽著那雙金鉤，白千千的耳邊輕聲道：“噓……這裏這麽安靜，你若是這樣喊叫，除了喊破自己的喉嚨，還會讓自己的耳朵聾了，這樣，接下來你就聽不見我說話了。怎麽樣，穿過琵琶骨的感覺如何？這金鉤上麵都是刺，你若是亂動一下，都會疼入心肺吧？”
白翩翩冷哼一聲，然後甩開鞭子，一鞭又一鞭地抽在白千千的身上。
牢房裏麵傳出如厲鬼般的哭聲和叫聲，甚至，還有白翩翩那尖利的笑聲。這讓看守在門口的黑狼聽起來都瘮得慌。
過了良久，直到白翩翩額頭冒出了汗水，她才停了手。白翩翩將鞭子甩向一邊，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沾惹了白千千鮮血的雙手，不知不覺，臉上也濺到了她的血。
這血的味道，十分讓她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