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花園漫步
聽王後說了這番話，白翩翩的心裏反而有一些不是滋味。
王後所言，是越千蒼當初對白翩翩沒有任何目的嗎？就隻是單純的愛嗎？其實現在，白翩翩是相信的，越千蒼為他做的很多，也容忍了很多。但是若論起當初和越千蒼的相遇，那可就不一定那樣單純了。
不過……
不管當初的目的是什麽也好，白翩翩現在好像對越千蒼當時那種厭惡的感覺也是絲毫沒有了。時間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
看見白翩翩似乎是陷在了回憶裏麵，嘴邊還有一點點的笑意，王後剛剛那個緊張的情緒也好了很多。
“翩翩……狼王夫人，我們其實都是女流之輩，都是那一族統領的女人，我知道我們都有很多的身不由己，都是為了夫君，為了臣民。”
白翩翩點點頭，“對啊，所以現在我們才能悠閑地在這裏逛一逛花園，而那兩個人，他們卻在樓閣那方一言一語的……著實累得慌啊。”
王後借著又問：“夫人也會像我一樣，和君主一起憂心家國大事嗎？”
“我？”白翩翩笑笑，“我從來都不關心這些。”
“我感覺，夫人和之前的感覺……很是不一樣了。”王後看著白翩翩，再一次說了這樣的話。她稍稍眯了眯眼睛，目光變得朦朧起來，似是在回想著什麽，“我還記得，以前白將軍常常進宮和君主一起下棋，對弈的時候，君主說著一些宮中的閑事，白將軍也就會說起白府的事情，白將軍說家中有三女，當時唯獨最寵愛和最看重的並不是長女白簌簌，而是白翩翩。”
白翩翩瞪了瞪眼睛，“白勝他……我是說，父親他居然這麽說過嗎？他年輕的時候經常出去帶兵，不過隱退之後，那也是我稍稍長大的時候了。可是那個時候，白府最得寵的，炎安城裏人人皆知是長姐白簌簌。”
王後很篤定地點了點頭，“是啊，隱退之後的白將軍，多了幾分難得的悠閑，正是因為這樣，他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定是他心裏最惦記的人。其實我能夠看出來，白將軍是心疼女兒的，而且他從來不看重什麽地位和名分。也不會在乎什麽長女和次女，畢竟要真的算起來，白簌簌還是庶出。白將軍時常向君主求問，君主是如何教育公主的，他常常說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跟自己的子女們交流，尤其是女兒，也許是因為曾經征戰沙場，如今閑下來，心情安靜了，卻反而也煩躁了。”
白翩翩看著王後說話的樣子，並不像是假話，但是這個說法又覺得很是詭異。雖然白勝在臨死之前，已經和大夫人解開了心結，也很後悔他之前對自己的女兒和妻子做出的事情，他的那些冷漠的舉動已然成為了他一生的懊悔。
然而在此之前，白勝居然還會常常掛在嘴邊的、內心最看重的是他的那個二女兒嗎？
白翩翩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所以好奇心驅使著她又接著問道：“那我的父親當時為什麽要說出那樣的話呢？在我的記憶裏麵，他寵愛的從來都不是我這個二女兒。”
白翩翩仍然還有原主刻骨銘心的回憶，都是父親對自己的冷漠，這十幾年來，和大夫人、白千千、白赤雲過的都非常辛酸，常年受著二夫人和白簌簌的欺淩，早就不知道什麽是父愛了。
就連白勝臨死前對大夫人和溫柔和對女兒的懺悔，原主都是不會聽見的了。這樣一想，白翩翩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她本是不會為這些小事動感情的，但或許是在這個身體裏待的時間久了，有了這個記憶，晚上做夢難免也會夢見以前白府的回憶，醒來的時候，就像看了一出出的苦情戲，心裏堵得慌。
王後眼神稍稍抬起，仔細回憶了一番，答道：“可能在夫人的心裏麵，覺得白將軍並不疼愛你吧。不過炎安城和王宮裏的人都是這麽認為的。但是我和君主卻知道，白將軍最掛念的還是夫人你。他時常在下棋的時候歎氣，說白府棋藝最好的還是他的妻子，隻不過這麽些年，他的妻子變得不再愛說話了。君主說，後宮亦然是一樣，女人爭風吃醋，很容易就生出嫌隙。白將軍又說，嫌隙並不要緊，他也覺得妻子會懂他，隻不過同樣的誤會也發生過很多次，他覺得兩個人的感情也回不到從前來。並且，大夫人交出來的兒女，和他都不是很親近。似乎很是怕他這個父親。但是白將軍自己稱自己的脾性就是那般，越是怕他，他就越是煩躁。許多年過去了，他竟不知該怎麽和兒女們相處了。”
白翩翩聽完這段話，一時間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她隨手摘了一個花朵，靜靜地朝前走著。王後知道她有心思，想必也是回顧往事，不好打斷，於是就和宮女們跟在白翩翩的身後走著，沒人敢攔著，也沒人敢說什麽。
白翩翩忽然麵前浮現出了很多人的臉龐，有大夫人的，也有二夫人的。大夫人活了一輩子，自從生下白翩翩直到赤雲的時候，就已經慢慢的和白勝生出嫌隙了。但是大夫人宅心仁厚，從來就沒有怨怪過白勝，她甚至從來對白勝以禮相待，爭風吃醋這種事情更沒有提現在白勝麵前。
白翩翩，包括原主都覺得，白勝漸漸疏遠大夫人，直到厭惡，這個過程都是二夫人的挑撥離間造成的，所以白勝才會聽信讒言，故而，大夫人的三個子女也必然害怕這個本就不寵愛他們的父親。
不過今日聽了王後的話，白翩翩才知道，原來白勝亦然是同樣的心思。
白勝可能從前就知道，二夫人喜歡爭風吃醋，但是大夫人處處忍讓，從未生過氣，也從未和白勝抱怨過什麽，白勝便也不好處置。大夫人不像二夫人一樣愛撒嬌，這時間久了，白勝那個脾氣，自然就覺得大夫人和他之間已經沒有什麽感情存在了。
王後方才說，白勝竟不知道該怎麽和兒女們相處……這才是整個白府的心結所在吧。
赤雲和千千本就擔心，不過原主也是個膽小的人罷了，他們從小就隨了大夫人的性格，被教育著，永遠不要和別人爭搶什麽。就連白翩翩剛來到炎霾大陸的時候，也是被大夫人這柔弱的性格懊惱的不行。相反，二夫人時常貼近白勝，白簌簌又會撒嬌哄著白勝開心，要是真論起相處起來，白勝自然是覺得白簌簌更貼心。
不過，白勝的心裏原來也是一直在擔心著白翩翩他們的。
“她們都誤會了他很多年，直到死的時候，也未必真正能互相理解吧……”
白翩翩仰頭，這樣感歎著白府一家子人可悲的命運。不過，可能這就是人生百態吧。
王後歪著頭看向白翩翩，不知她話中有何深意，“夫人，或許是我的話說多了，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今年的炎安城變故又很多……我並非是說出讓你傷心的話，然後故意拉攏你。隻是想說，我們都是人，都會被感情左右的。”
白翩翩收起了剛剛迷離的眼神，笑著反問道：“王後娘娘說此話的目的，是因為覺得我從小受盡了很多苦楚，所以才痛恨人類，繼而和狼族站在一邊嗎？你說出我父親的事情，就是想用這所謂的親情讓我回心轉意，或者說，在狼王的麵前幫你們說說好話對嗎？”
白翩翩一語中的，讓王後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王後很快就調整好了麵上的表情，抬起頭直直將眼神麵對著白翩翩，“是的。”
這兩個字她回答得很是幹淨。
王後又繼續道：“我本來今天是沒有準備什麽的，就打算隨著君主來，安靜地坐著便是了，畢竟我是婦道人家。但是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你在我們都恐懼著的狼族能生活得很好，你的神情輕鬆，狼王對你的眼裏都是愛意，你也絲毫沒有畏懼他的模樣，你並不是被抓去了狼族，而是你正在和狼族他們一起太平的生活著。可是但凡在炎安城長大的人，不可能不對狼族畏懼三分的，我在你眼中看不到這樣的情緒，反而能看出平日裏在和狼王生活的時候，可能驕縱任性還多一些。這樣細細想來，應該是你從小在白府受盡辛酸冷眼，母親又病重過世，所以才對我們人類的冷血感到心灰意冷。我告訴你白將軍的事情，就是想說，人類並沒有你想象的那般無情。”
白翩翩心底冷笑，其實這個王後還是很聰明的。
她能有這個想法，平日裏做事一定也是觀察入微。不過很可惜，她還是猜錯了。白翩翩並不能告訴她其中緣由，但是此時此刻，她忽然對麵前這個王後沒有剛開始那種輕蔑和厭惡。
一個坐在王位上的男人，還有一個陪伴在她身邊的女人，終日都是出於狼族的監視之下的，他們或許也曾經想盡了心思反抗、求生，所以變得善於猜忌。